那一天，卫梨再一次感受到了，酒是一样多么糟糕的东西。
而喝醉酒后的自己，又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
“不记得了么？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是卫梨。”楚夜翘着腿，定定的看着她。
啊——她揉着自己的头发，不要说了！她简直想抹杀掉这段记忆。可问题是，她还记得很清楚。
看她的脸色各种变幻，还蛮有意思的。“不知帝都如何，我们要做好回去的准备，而回去之前，要把这里的事，彻底解决掉。”
“啊…恩。”她点点头。“我…先去看看那些病患。”
“恩，去吧。”
果然，人应该要有强大的自制力，明显这山寨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甚至看那些病患时，他们的眼神都有些闪躲。
“这孩子要坚持每日的药浴，等红肿退了，再用这新的药。”
“恩。”她看完孩子，那妇人便抱着孩子，点了个头，匆匆离去。
她是瘟神么？跑这么快做什么？
“人便是要相互欺骗才能维系他们的关系啊。”突然间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冥一，你在啊。”
“一直都在。”
看来他是努力消除存在感了啊，她都没有感觉到。她叹了口气，“二三四五呢？”
“在山寨外守着。”
“我有些事儿要拜托他们。”
见她表情认真起来，他也跟着认真起来。不过该说是他平日表情就这么严肃么？明明当初刚醒的时候，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算了。“帮我去打听打听，皇城里的动静，皇上那一边的，骏王的，还有长公主的。”
她定定道，“肯定，有所阴谋，还是掖掖藏着，不敢让我知晓的阴谋。”
“是。”
“等等！”她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们不是不会说话么？”
“恩。”
“那…有了消息怎么告诉我们？”
“写字。”
连写字都会！！！除了没有自己的意识么？这么神奇，究竟瞿九膑是如何做出来的？
可说起来…这被人所觊觎的机偶队伍，却是只有一个有意识的人，总感觉…有点悲伤。
“冥一，你之前是跟着母妃的吧？母妃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冥一的脚步有顿了一下，她发现了。“会哭，会笑。甚至不忍心伤人。”
母妃她…在他面前哭过了么？或许她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因为她看到了他的神色，有些飘忽不定。目光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她转移了话题，“你不会一直都这么跟着我吧，连我洗澡的时候也要？”
“你若不要，我便不会跟。”
那真是万幸。
两人说着说着，便走到了门口。冥一本是要守在门外，她却道：“一起进去吧。”
董逊和楚夜，早在里面坐着等她了。她一进去，董逊的目光便打量着她，“云硕公主？”
“首领若是唤我秦无心的话，我倒是会更高兴些。”她坦然自若的坐了下来。
“天下人所唾弃的云硕公主，却是淮州城名震天下的医女。谁能想得到呢？”
“正是要想不到。”她淡淡道，“本是无意隐瞒身份，但我和弄夜受了伤，若是暴露了身份，不知会引来什么杀身之祸，无奈之下，才隐瞒了。”
确实，如果当初知道她的身份，他定然不会让他们来山寨的，即便…她说自己懂医术。那便是他们对朝廷的恨意。
“弄夜，你当真是尹御医之子么？”会不会…连这点都是骗他的？
“之前说的话，都没有骗过董叔，我确实是尹弄夜。而在公主身边，我…是楚夜。”
“所以你隐姓埋名呆在帝都，是为了…报仇么？”只有这个答案吧。
他勾勾唇，“可以这么说吧。”他拉住了她的手，“我与公主，先前曾是有婚约的。早前，我父亲与贤妃娘娘定下了我两人的婚事，只是后来，我尹家被贼人栽赃嫁祸，遭此横祸，这桩婚事，便也再无人问津。”
楚夜在这个时候说出婚事的事…是打算做什么？
董逊看着他，也不知那不干脆的表情，是信了还是没信。
“如今帝都，有两大势力在争夺权位，一是以骏王为首，掌握多数兵权的一派；二则是以长公主为首和左相合谋的一派。首领就打算一直在这里当个山贼头子？以后还会有人再来的，有一个云非，就还会有下一个，如今他们不过是暂且退兵，日后，可还是会再来的，到那时候，山寨没了人来迎战，该如何是好？”
“你…是在威胁我？”
“像是威胁么？”她轻笑道，“这是事实啊，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只要我想，就能改变么？”他冷冷道，“这世上身不由己的……”
“能，半年后让朝廷招安。富贵与荣耀，由你们自己夺取。但你们若是继续选择了山贼这条道，我，会亲手诛杀你们。”平静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却是令人生惧。
一年…她想在这一年内，结束复仇么？可怎么会是那般简单的事？
“为何是一年后？”
“这朝廷的风云瞬息万变，并不是件奇怪的事。若是信我，一年后来，你们便能重归故土。”
董逊思忖着，“可我们又能去哪里？若是不在这山寨之中，我们已无处可去。”
“这并非难事，此处隔了一座山，有一方村落，曾经遭大火侵袭，去那里安静的生活，帮助过山有所困难的旅人。做得到么？做不到，你们就要和云非开战。”楚夜在她说出时，已经想好了的所有点。
可董逊身旁的那山贼，却道：“我不同意，不杀了那小崽子，难解我心头之恨！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
“可你们跟他打，只会全军覆没。你们别无选择。”
“可若是他找到我们怎么办？那时候不是照样要开打？”
“他不会找到的。”楚夜笑道，“我有一计。”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卫梨见那妖孽笑得志在必得，就知道这件事儿，能完了。
当夜，所有人拾掇好了行李，在楚夜的指挥之下，翻山越岭。
这些山贼在这山上呆了这么久，自然去哪里，哪一条路最近，他们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翻过一座山，只需一夜。
那天夜晚，平城山上的山寨，起了一场大火。
他望着熊熊大火，“很漂亮。”
“火焰的燃烧，是其他事物的逝去。葬送了他们，成全了它的美丽。”美丽使人痴狂，而痴狂之人，又怎会见过，成为美丽之前的平庸与丑陋。 帝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