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折腾到半夜,终于停下来了。卫梨也一晚上没睡了,他一停下来,她又试着想挣开,却还是挣脱不开。太累了,她靠着床,就慢慢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亮。身旁的人动起来时,她就醒了。如今她都是浅睡眠,不管怎么睡,只要有一点动静,她就会马上醒来。只是还装着睡着的模样。
卫牧初已经坐起身来,那靠在床边睡着的人,不正是那夜楚夜带回来的女人么?一直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脸。
目光缓缓落下,突然发现自己抓着她的手腕,猛地收了回来。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那一圈淤青,已经发紫了。
是他抓的么?
为什么…竟然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烧已经退了许多,只是还有些余热。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肌肉发痛。
这个女人…为什么待在这里?
“恩……”她嘤咛一声,慢慢睁开了眼,就对上了眼前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神。
“看够了?”她淡淡道。
他懒洋洋的坐着,目光却是很犀利。里衣落下半边,露出黝黑带着伤痕的皮肤。“谁让你进来的?”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想攀高枝的女人。
“呵……”她无奈的摇着头,站起身来。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个动作维持了一整晚,身子骨都有些僵硬了。
“没听见本王的话么?”被人无视,让他很不悦。
“这就是王爷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她头也没回,“若不是这淮州城还需要你,我根本就不想救一个不顾百姓,挑起战争的人。”
随着关门声,他咬着牙,那个猖狂的女人!她知道些什么?就敢口出狂言?刚想追上去,身子却摇晃了两下。眼前有些不清晰。
昨夜…又做了那个梦,那个不知还要缠着他多久的梦。真是…不顺心。
目光触及床边那块帕子,他拿起帕子,看向关紧的门。
那个女人走后,过了一段时间,就有两个婢女过来伺候他洗漱,出去后,千疆就进来了,还端着一碗粥和一碗药。那药的味道从千疆刚进门,就飘了过来。他皱紧了眉头,他最讨厌…喝药了。
“爷。”
“我要喝这个?”
他点了点头,“秦姑娘说一日三次药一定要喝。毕竟爷是染上了瘟病,至少要喝半个来月。如果爷想死的话,不喝她也不拦着。这是秦姑娘让属下转述的。”
那个女人……
“昨夜,点香了么?”隐约记得那个香气,到现在空气中还有点那味道。
“啊,应该是秦姑娘点的香。”千疆放下粥和药,“为了防止瘟病传染,秦姑娘给了方子,已经派人加紧做出那香了。”
“现在还没做出来么?”
“是。”
他拿过粥,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那个女子是什么来历?”
“那女子对自己的来历绝口不谈。只道家师游历四方,看起来似乎是云游四方的游医。属下已经派人去了清翟阁打探,也没有这女子的消息。”
那夜,她与楚夜同乘一匹马,那模样……“当真不是楚太傅的人么?”他拿起装着药的碗,随后又放了下来。这药的味道真难闻。
“看起来,似乎不是。但属下也不敢断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关系。”
仔细回想起来,那女子是在攻城时,出现的吧?她会医术,那那些……让人打喷嚏的粉末……
现在想多,脑子有些难受。
“染了瘟病的人,现在如何?”
“都开始喝药了,没有染病的人,也都喝了药预防。刚刚用过早膳,秦姑娘就去看那些病患了。”
罢了,心里一番挣扎过后,他把药一饮而尽。脸皱成了一团,这么难喝……
“没有蜜饯么?”这苦味,真是受不了。
“秦姑娘说,吃那些影响药效。啊,这药是秦姑娘早上熬的,她说爷正需要清热解毒,多加了两只黄连。”
“……”不能放过她,绝对不能放过她!!!
……
“啊啾。”她揉了揉鼻子。
“姑娘不会也染了病了吧?”秦易在一旁小声问道。
“不是。”染病么?现在的她,几乎没有这种可能了吧。
这骏王一病,公子就得有一堆替他处理的事,就让他陪着姑娘来这河道看。
“秦姑娘,这河水已经不能用了吧。”
她抬头,所看向的是翁州城的方向,“翁州的人,也是用这条河水吧。”
“啊,恩。”等等,她问这问题是想做什么?
面纱轻轻扬起,他看到那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紫色。
看错了么……那是…胎记?还是……
他还在思索着,她却扔了一盒药膏给他。他反射性的接住了。“诶?”
“鼻子和眼睛,擦擦。”
“哦。”这姑娘…也不是很糟糕嘛。打开药膏,他往鼻子上一抹,那清凉舒适的感觉,真舒服啊。
全然忘了,打了一夜喷嚏的始作俑者就是面前的人。
其实不用药也没关系,让他们痛个四五天就差不多好了。那卫牧初的眼眶到现在都还是红的,只是秦易太常在她面前晃了,看着让她不舒服。
高温杀不死这病菌,若是加了药材净化这河水,得用多大的分量。而且河水也会变味变色。这条河…只能被抛弃了么?
或许它曾经养育了无数人,养育了无数生灵。可在它变质开始,就会被遗弃。
她站到山路边,一边是凉国的翁州,一边是东启的淮州,中间便是满地疮痍的夷南战场。
满地的尸骨,甚至得不到安葬,风吹过掀起的黄沙,像是要覆盖过那里曾经有人活过的痕迹。
分明都是活着的人,在生养自己的地方开始,到一生结束死去。就这么短暂,却还要为名利、土地争得你死我活。
大概,她这一辈子都无法理解那些人。
秦易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莫名感觉有些寂寥。风吹过时,撩起她的发丝,看向州城的目光,却是那般捉摸不透。
有个问题,他此刻,非常想知道那个答案:“秦姑娘,你是哪一边的人?”
哪一边?是啊,她是哪一边的人呢?她看向远方时,突然笑了出来,“哪边都不是,我是站在自己这边。”
有能够救的人,就伸出援手,做到自己所能做的事情。
除了复仇外,她的立场,是随心而活。活在这世上,不就该是这样么? 帝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