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欧阳珏就按照白清所教的内容,自行运功。
这一回,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跟着感觉走”,因为他终于有感觉了。
白夜给他留下的那一成内力,就像铺下的一层火种,欧阳珏每运转一次小周天,就仿佛给那些火苗添了一根柴,它们也烧得更旺了。
虽然知道眼下自己的功力尚浅,但是欧阳珏依然很高兴。
原来,这就是有内力的感觉。
直至入睡,欧阳珏还是兴奋不已,他一刻也没停下来用功,白清和他说过,练习多了,身体有了自动反应,就算睡着也能继续练。
“珏少爷用不着这么刻苦。”白清说,“来日方长。”
“什么来日方长?我都浪费了十七年了。”欧阳珏很不满,“我明明也努力了那么多年,可是却像原地转圈的驴。你不知道我有多惨!”
此刻,欧阳珏睡在里屋,白清仍旧和以前一样,睡在外屋守着他。
欧阳珏没听见白清的反应,忽然心里一动,他翻身向外:“白清,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不回家看看?你老婆该着急了吧?”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白清的声音:“她不会怪我的。”
“那也不太好吧,你天天守在我这儿,家里啥都不管,女性最讨厌自己的丈夫不顾家。”
“不会。”
欧阳珏总觉得这回答里,有些“不想谈”的意味,于是他也知趣地没往下问了。
接下来的几天,欧阳珏就专心致志按照白清的指点,努力练功,他完全不用催促,因为这件事是如此好玩,就像打一款奖励实在又频繁的游戏,每一次,当他运功结束,都能感觉到细微的进步,也许那进步很微小,放在高手眼中,不值一哂,但是对欧阳珏来说却如此真实可靠。
他像个常年徘徊在二三十分的差生,忽然掌握到了方法,终于有了及格的指望。
白飒他们轮番前来参观,有的还带着自己的弟子。
“看看人家!”白飒对着自己的徒弟指指点点,“你们啊!有珏少爷一半用功,我就满足了!”
欧阳珏翻了个白眼,假装没看见白锦那些人忍笑的脸:这就好像一个刻苦学到吹灯拔蜡、只想爬过及格线的学生,被班主任拿来教育那些考八九十分的优等生。
努力是够努力,但,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努力了吧。
发型濒临地中海的白砚也会过来,来时,偶尔还会试探欧阳珏两招,然后吝啬地给出一个评价:“底子不错。”
大美女白天也会过来探视,但与其说她(他?)是来看欧阳珏的,倒不如说是来看白清的,欧阳珏在屋外炼得满头大汗,两个人躲在屋里叽叽咕咕,时不时还能听见白天发出的娇笑,听得欧阳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白天走了,欧阳珏一脸不悦进屋来。
“你们俩到底有什么秘密要谈?”他气哼哼地说,“你和那个大鸡鸡萝莉走那么近干什么?”
白清诧异:“有吗?”
“没有吗?”欧阳珏更生气,“我没见过你和谁讲过那么多话!”
他承认他是嫉妒了,从来了白家,白清就围着他转,谁知白天一来,他的特权就被取消了。
“我并没有和天爷讲什么话呀。”白清那双AI眼睛,还无辜地眨啊眨,“都是他一个人在说,我只是听着呢。”
欧阳珏火了:“你再和那个异装癖套近乎,我就告诉你老婆!”
白清眼神闪烁了一下,好半晌,他才道:“那我不听他讲话了。”
欧阳珏有些郁闷,他分不清白清到底是怕老婆,还是担心他会不高兴。
约莫一周之后,白夜对欧阳珏说,他找到了给欧阳珏补充内力的下家。
欧阳珏很吃惊:“有人愿意给我内力?”
白夜点点头。
“难道是拿钱买吗?”欧阳珏有点不信,“拿钱都买不到吧?”
白夜笑了笑:“不,不用给钱。”
这让欧阳珏更加狐疑,他暗想,难不成是白夜在外头抓来了仇家,用什么办法把人家身体里的内力给抽出来,就像抽血一样,再给他灌注进去……这样真的可行吗?会不会导致走火入魔?
欧阳珏没再问下去,他只跟着白夜出了渚园,往山庄里面走。
这路线是往后山去的,欧阳珏想,所以,对方是在山庄里面,而不是别家的人?
他们一直走到了一个地方,才停下来。
欧阳珏抬头一看,认出来那是白氏山庄的养老院,鹿苑。
欧阳珏脑海里隐约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白夜是打算废物利用?
……反正那些老家伙们也没用了,活着浪费粮食,不如把内力给他儿子。
这也太残酷了吧!
鹿苑里面,果然都是老年人,少部分精神矍铄,头发花白地围在太阳底下喝茶,见了白夜点头致意,却没有站起身来。他们都是长辈,白夜即便身为掌门,辈分也比他们低。
更多的老人身边都有仆人照料,有的无法起身,坐在木头轮椅里,还有的嗷嗷大哭,欧阳珏定睛一看,地上滚落了半个桔子……
白夜啧啧,又转头看看儿子:“这些人,年轻的时候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年龄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管你是武林魁首还是黑道老大,到了七老八十,照样会为了一个滚落的桔子,咧着没牙的嘴大哭。
白夜像是心有所感,他忽然道:“阿珏,等我老了,你会把我送到鹿苑来吗?”
欧阳珏被他这么一问,一时困惑:“才三十岁就惦记这个?你离进鹿苑还非常遥远吧?”
白夜一笑:“人间五十年,不过眨眼。”
欧阳珏想了想,正色道:“我不会把你送进鹿苑的。”
白夜扬了扬眉毛:“哦?为什么?”
“这儿不好。”欧阳珏说,“我是说,氛围。这里太缺乏活力了,我看过研究资料的,联谊活动频繁的养老院,比大家坐在一起看电视的养老院,老人的平均寿命要高出一大截。”
白夜无奈道:“你在那边,每天尽瞎看些什么啊?”
欧阳珏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他咯咯笑起来:“到时候,我就算找一间妓院把你塞进去,也比送进鹿苑强。”
白夜纵声长笑。
然后他说:“放心,儿子,你爹我不会让你为这种事烦恼的。”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欧阳珏听不懂。
父子俩走到鹿苑深处,那儿有一个院落,门口有两个大汉值守,他们一见白夜,纷纷行礼道:“掌门!”
白夜点点头,带着欧阳珏往里走,进来前厅,又有四个人值守,欧阳珏暗自吃惊,这里到底住的是什么人?为什么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么多人值守?
白夜又让那四个退下了,他把欧阳珏叫过来。
“这儿有一个人,可以把他的内力给你。”他说,“但是这事儿还说不准,一切得取决于你怎么做。”
欧阳珏好奇起来:“这个人是谁?”
“你不用知道他叫什么,”白夜淡淡地说,“此人是你外公的头号心腹,内力深厚,如果你能得到他的馈赠,别说这十七年的空白,此后的半生你都能傲视群雄。”
欧阳珏吃了一惊!
“可是……欧阳旭的心腹不是都死了吗?怎么还留着一个?”
白夜温婉一笑,那笑容让男人显得有几分女气,但旁人看了却只觉得胆战心惊。
“总得给我儿子留下一个备用的。就算是人形仓库,也不能都杀光了。”
白夜这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欧阳珏心里阵阵发寒。
“阿珏,内力无法强夺,高手的内力只能被毁,不能在非自愿的情况下献给他人。因此,这就得靠你去争取了。”
欧阳珏傻眼了:“就算我是欧阳旭的外孙,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把内力都给我吧?”
白夜笑了笑:“你不光是欧阳旭的外孙,你还是欧阳菲的儿子。地牢里的这个人,暗恋你娘多年,你娘亲就是他的心上人。”
什么鬼!
欧阳珏哭笑不得:“这种暗恋未遂的关系,能有多大说服力?!”
“所以就得你自己来谈了。”白夜笑笑,“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他死灰复燃,那么此人非你莫属了。”
“等等,那……我妈喜欢过他吗?”欧阳珏本着知己知彼的心态,拼命想搜集更多情报,“我妈和他谈过恋爱吗?”
“谈恋爱?”白夜一时失笑,“你妈怎么可能和他谈恋爱?他是欧阳旭的结拜兄弟,是欧阳菲的长辈,而且有妻有子,肖想一下就已是错,哪敢奢望回应?”
“……”
卧槽,更乱了,欧阳珏想,这都可以写一出狗血大戏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欧阳珏更困惑。
“你娘告诉我的。”白夜淡淡地说,“对她而言不过是一桩笑谈,怎么会瞒着自己的丈夫?”
欧阳珏一时也不知心里啥滋味。
欧阳菲这个热爱作死的女人啊!
白夜走到厅堂正中,将一张八仙桌往旁边推了几下,他看似胡乱的推移,欧阳珏后来才意识到,桌子的移动是有规律的,只不过这规律他看不懂,唯有熟悉八卦的人才明白,那是从“离位”推到了“艮位”。
哗啦一声,平整的青砖地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入口。
白夜指了指地道:“下去吧。”
欧阳珏愕然:“我一个人?!”
“嗯,你一个人,比较好谈。”白夜看着他,“阿珏,虽然我是你父亲,但也没法替你包办百事。世上的好东西,终归得你自己去争取。这下面就是一次机会,你争取得来,那就都是你的,若争取不来,后果也得由你自己承担。”
“后果?”
白夜点头:“明年的春赛,你要上场。就凭我给你的这一成内力,你必输无疑。想要赢,想在春赛上活下来,眼下就是唯一的机会。”
等等!什么叫“在春赛上活下来”?!难道比个赛还会要人命吗?!
欧阳珏想问,却没法再问,白夜推了他一把:“下去吧。”
欧阳珏只得扶着漆黑的木梯,一步步走了下去。
底下很宽大,也很黑暗,带着浓重的水腥味儿。欧阳珏走下去才发现,那下面原来是个水牢!
后来欧阳珏才知道,白氏山庄水系发达,渚池基本上算是个大湖了,所以这个水牢,引的就是渚池的湖水。
水牢正中,立柱上,绑着一个男人。
水牢很黑,墙角虽然燃着两个火把,但是火光窜动,不知何处来的风,吹得明明灭灭,视觉效果更凄惨,倒不如不燃。
水也是漆黑的,腥臭发粘的样子,欧阳珏突然想到,这人至少在水里泡了五年……
他有点想吐。
那人应该听到有人进来了,但是他没抬头,就像死了一样,那人化身为立柱的一部分,毫无动静。
欧阳珏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心神不定地站在台阶上,小心翼翼不让脚踩到水里。
男人几乎看不出样貌,因为头发胡子一大把,像个野人,甚至欧阳珏不能肯定他到底穿了衣服没。
想了半天,觉得自己也不能干站着,欧阳珏壮了壮胆,小声道:“前辈?”
没有反应。
欧阳珏有点郁闷,白夜连姓名都没告诉他,害得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怎么办呢?
欧阳珏灵机一动,他席地坐下来,像小孩儿那样,一边拍手,一边唱起了一首儿歌。
是欧阳菲教过他的儿歌,内容有些特别,和幼儿园里教的什么“我的好妈妈下班回到家”截然不同。
“脚驴斑斑,脚猎南山。南山北斗,养活家狗。”
欧阳珏一点儿不懂这儿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欧阳菲总是唱,年幼的他也就跟着记住了。
果然,话音刚落,传来一声锁链铮铮!
立柱上的男人抬起头来!
欧阳珏立时觉得,一道目光锁住了自己!男人在盯着他!
他慌忙站起身来:“前辈……”
“你……是谁?”声音极为嘶哑含混,像是很多年没有说话,欧阳珏得很仔细才能听懂。
他定了定神,抱拳道:“晚辈欧阳珏。”
“欧阳?”那人浑身一哆嗦,链子在立柱上摩擦出更大的声响,“你……姓欧阳?”
“是。晚辈的外祖名叫欧阳旭。”欧阳珏又道,“家母单名一个菲字。”
更加激烈的金属碰撞声!
但旋即,那声音停下来。
他听见男人发出含混的怒吼:“滚!”
欧阳珏一怔。
“……休想骗我!”那人口齿不清地骂,“白夜这人面兽心的畜生,骗了大小姐,骗了掌门!我就是烂死在这儿,也别想让我上他的当!”
欧阳珏哭笑不得,别说要人把内力给他,首先他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法证明。
他皱着眉,抓着头发仔细想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妈,左腿的腿弯那儿有一道疤。”
他说完,又后悔了,腿弯有道疤,这种证明放在哪边都不成立:现代社会女性穿超短裙,谁都看得见她后腿上的疤,而在这边,女性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丈夫才知道她腿上的疤,一个暗恋者,哪可能知道什么疤不疤的?
岂料这话一说出来,那人好像陷入凝固的咒语里。
半晌,他颤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欧阳珏愕然:“等等,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喃喃道:“大小姐腿上的伤,是在素州闯入慕家的万刃阵时所伤……当时在场只我一人。可你怎么会是大小姐的儿子?!大小姐如今还不到而立……”
欧阳珏尴尬地挠挠头:“我们那边……日子过得快,我妈今年也有四十了。如果她……呃。”
他把后半截给咽回去了。
很显然对方没听出他后半截的意思,那人颤声道:“你往上走两步,走到火把那儿!”
欧阳珏依言往台阶上方走了走,一直把脸凑到火把下方,让光亮照着自己。
男人仔细端详着他五官轮廓,忽然落泪:“竟然真是大小姐的儿子……”
“前辈……”
“我听说你娘逃出去了,慕家的人难得肯伸援手……”
欧阳珏一怔,欧阳菲的出逃是慕家在帮忙?慕家这到底是什么用心?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欧阳珏定了定神:“晚辈欧阳珏。”
“你真的……”
欧阳珏看出来,对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于是他想了想:“我妈爱吃水果,越酸的果子越喜欢,桔子一买就买一大堆。她喜欢鹅黄色,自己做的衣服,十件里有五件都是不同颜色的鹅黄,要么是水仙的那种嫩黄,她喜欢水晶石,就是那种亮亮的小石头,攒了一抽屉。她还喜欢吹泡泡糖,买一盒泡泡糖,她一半我一半……”
“泡泡糖是什么?”
欧阳珏卡住,他尴尬地挠挠头:“我们那儿的一种食物,小孩儿吃的。”
“你娘她……还好吗?”
欧阳珏一时沉默。
那人见他不答,顿时慌了神:“大小姐怎么了?!她是不是……”
声音后半截已经紊乱了。
欧阳珏心头一紧,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念头,他忽然道:“她马上要结婚了。”
“结婚?”
“嗯。和她男朋友。哦,你们这儿叫成亲。”
那人呆了呆,满是头发胡子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良久,他点了点头:“原来大小姐又找到归宿了……”
欧阳珏点点头:“她男朋友是个程序员,虽然呆头呆脑的,还有严重的社恐症,但是对她很好。他们的房子也买了,在一环内呢,带电梯的小高层,她也不用上班,就在家做做饭,玩玩手机,她男票从来不出去应酬,每天准点下班,还总是买些花啊蛋糕啊送给她……”
欧阳珏在心里向黎蕊道歉,他擅自把黎蕊的人生,安在了自己早逝的母亲身上。欧阳珏知道对方听不懂,但是他也知道,对方不在意这些。
“这么说,大小姐如今过得很好?”那人哑声问。
“嗯,很好。”
“那你为何独自在这儿?”
欧阳珏呆了呆,好半天,他才轻声道:“我爹把我找回来了……”
那人盯着他:“你爹?”
“就是白夜。”
欧阳珏这句话一说出来,他听见铁链又在铮铮作响,想来是那人一听见白夜的名字就怒到极点,控制不住地挣扎。
欧阳珏又赶紧道:“是我自己要回来的!不关我妈的事,我爹要我妈把我还给他,我妈原本不肯的,是我自己要回来……”
“你为什么要回到这种地方来!”
欧阳珏怔怔看着他,他往后退了一步。
过了一会儿,少年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妈要和她男票结婚了,他们快有孩子了,你懂的吧?我再留在那儿……不合适。”
那人神色明显怔忪,大概没料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发展。
“后爹哪有亲爹靠谱?”欧阳珏故意道,“而且我爹说了,只要我回来,往后他就不会再去找我妈的麻烦了。”
那人盯着他的眼神,有几分古怪,但是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这问题不好回答,欧阳珏暗想,要是照实说,说我爸告诉我你在这儿,我想让你把内力修为都给我……这话说出来无论如何都是不讨喜的。
“我听说……你在这儿。”欧阳珏只好撒谎,“我看见……看见有人进来送吃的,所以我偷偷跑进来了。”
反正谎话都撒到这儿来了,欧阳珏决定撒个更大的谎:“前辈,我救你逃出去吧!”
那人脸上,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你怎么救?我的双脚被钉死在这根柱子上,早就烂得不成样子了。”
欧阳珏听得咯噔一下!
那人望着他,语气近乎慈祥:“孩子,你过来。”
欧阳珏犹豫了一下,他想,反正这人是不可能害他的,于是干脆脱下鞋,一步步淌着水走到了那人身前。
“把手给我。”那人又说。
欧阳珏想了想,一只手在裤子上蹭了蹭,递到那人被长长的铁链束缚着的手里。
一股内力窜进他的身体!
欧阳珏刚要反抗,那力量又消失了。
那人皱眉,沉声道:“内力怎么这么差?你的功夫呢?你娘亲没督促你吗?”
欧阳珏心里一慌,他实在编不出谎话了,只好低下头:“我是个石脉。”
那人大吃一惊!
“怎么会!”
欧阳珏咧咧嘴:“是啊,我妈也很失望,她说她白养活我了,所以……嗯,所以她都不喜欢我了!你看我爸想要我回来,她都没怎么留我,临走时哭哭啼啼了一会儿,转眼就玩手机去了。”
那人在杂乱毛发中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
“可你也并非全无内力。”
“是啊,我爸到处想办法找人给我治,这不是,治得七七八八,也就这样了呗。我爸说,他就做到这一步了,往后让我自己想办法,不管怎么样,明年那什么春赛我得上场……”
那人显然吃了一惊:“这样子怎么能上春赛?!那不是等着被打死吗?”
欧阳珏吓得汗毛倒竖!
“有那么严重?!”他真的紧张起来,“我爸没和我说呀!”
“当然严重。白家的春赛一年一次,优胜者能得到掌门器重,高手收入门下为徒,败者……唉,能活着回来就算万幸。”
欧阳珏只觉得水牢里的水像是结了冰,把他的全身毛孔都给冻住了!
这不是和古罗马的斗兽场一码事了吗?
“像你这样的内力,上了场,就只有挨揍的份,为了节省时间,你会直接被结果性命——”
欧阳珏刚想问“那我怎么办才好”,那只被男人抓住的手,忽然一股强烈的热流自手心涌进来!
“前辈!”欧阳珏叫起来。
“别乱动。”那声音低沉,带着嘶哑,“别的,我帮不上什么忙了,剑法之类的,眼下也没法教你了。我就剩下这一身修为……”
忽然,欧阳珏极为不忍!
他挣扎着要收回手:“不行!我不能要你的内力!”
但是他的那只手就像粘在那人手心,怎么用力都撕不下来。
“你是大小姐的孩子,是她的亲骨肉。”那人轻声说,“你姓欧阳……”
那人的话没有说完,好像对他而言,有这两点就足够。
那暖流,源源不断注入欧阳珏的身体,这让他甚至觉得水牢里的水都不那么冷了。
明明是初冬季节,他却觉得周身燃着无数个小暖炉。
欧阳珏舒服得几乎闭上了眼睛,可是再等他一睁眼,吓得叫出了声!
只见那人原本漆黑的胡子和头发,一点点变得灰白!
他本来还算高大的身躯,逐渐萎缩,像干枯死亡的树木。
“前辈!”
最后那一股暖流,像一枚石子,用力把欧阳珏弹开。
他踉跄着冲上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语无伦次:“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用担架抬也可以……”
那人急促尖锐地喘息着,他哑声笑道:“傻孩子,你娘……已经不在了,对么?”
欧阳珏呆住,原来人家没有受骗。
“……什么另和人成亲,要有孩子,如你所言,她都是四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孩子?”
欧阳珏没想到谎话是在这儿被戳穿的,他叫起来:“怎么不可能?!王菲就是四十岁生的孩子呀!大把的女明星都是快四十了才有小孩的!”
但那人好像听不见他的辩解,他的头软软垂了下来。
欧阳珏心生恐惧,他在水里倒退了两步,甚至不敢去试探那人的鼻息,忽然不管不顾往台阶上跑!
一直冲到最顶上,欧阳珏伸手往外一推,没推动!
地道的石门,被锁上了! 朱锦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