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大巫祠格外静谧，照着上次的路线，翻身进了竹林进了假山连通密室的台阶，步步小心向下。
这次空气中的灰尘似乎少了很多，只有霉气和让人憋闷的熏香味。
香味来自另一个方向，卫长卿从没走过的方向。
她摸了过去，看着头顶上碗大的光斑越发稀疏，直至没有，黑成了这里唯一的色彩，再往前还是无尽的黑暗，连空气都停滞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眼前突然出现豆大的微弱的火光。
眼前久无光亮，针尖大的光都亮的像太阳，卫长卿眯了眯眼才看清，那火光似蓝似绿微弱的很，随时要熄灭的样子，在半空中跳跃，倏忽在左，倏忽在右，没两下便消失不见了。
又蓝又绿，忽左忽右……
吸血妖？
她往前疾走两步，火光又出现了，依旧在空中倏忽跳跃，像两个顽皮的孩子。
被乍然出现的火光吓了一跳，她往边上退了几步，做出警戒的姿势，可火光似乎只跟她逗趣，也跟着往前了几步，再无其他动静。
黑暗处听声辩位格外重要，卫长卿仔细辨别，除了墙角悉悉索索老鼠和碎石滑落的声响，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连吸血妖的呼吸声都没有。
又往边上挪了几步，听见轻微的“咔嚓”声，脚下似乎把什么东西踩碎裂了。这声响似乎也吓到了墙边的老鼠，吱吱喊了几声，悉悉索索的动静更多，还有更多碎石落到地上的声响。
此时香味儿更浓郁了。
卫长卿头跟着昏昏沉沉，心中一惊，连忙拔下头上的簪子，搓出银针对着几个穴位扎进去，瞬间提神醒脑。忙用帕子捂住口鼻，渐少对香味儿的吸入。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悄悄蹲下去用手摸着地面，地下碎石多，先打过去探探虚实。
可手没有摸到碎石，反而摸到很多奇怪的形状，在往上竟然摸到一只手，冰凉、僵硬、死板，已经死了许久的手。再往前摸，是另一个人的胳膊，还有歪七拧八的腿，毛乎乎的脑袋……
无一例外，全都是冰冷、僵硬、死板的，这是死了许久的尸体堆。
吸血妖脚下尸骨成堆……
难道真的如传闻所言，是吸血妖么？
她从地上随便抄起个什么东西，照着火光熄灭的地方砸过去。“咚”的一声落了下去，似乎落到软物上，却惊起一群吱哇乱叫的老鼠。又丢一把过去，依旧鼠群受了惊四处蹿，还有的从卫长卿脚面腿边爬了过去，一点儿不怕人。
随着动作火光又起，她瞬间明白这是什么了，是磷火，空气流动而自燃的磷火，根本没有什么吸血妖。
很快老鼠们又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发出啃食东西的声音，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卫长卿一瞬间明白老鼠在啃什么了，忍不住干呕起来，捂着嘴向边上的通道跑了进去，又引得鼠群吱哇乱叫。
“吱呀”相连的通道头上的门开了，光线撒了出来，将那条通道都照的有些亮。
“该死的老鼠！”有人骂了句，门又关了起来，光线消失不见了。
卫长卿摸了过去，透过门缝就见里面支着鼎小丹炉，下面燃着火，火光把屋子照的很亮。
一个须发皆白的人一边拿书念念叨叨，一边往丹炉里投各种东西，最后端起碗，没往里倒，转过身来朝着角落森森笑着“快求菩萨保佑，让你的血引子能成丹。”
是巫启罡，再也没平日里谪仙般的模样，此刻白衣白发白眉在火光下看着就像森白的鬼。
“我才不要，成丹了你要把我圈起来天天放我的血！”角落堆积了不少坛坛罐罐，罐子后的阴暗处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卫长卿捏紧了拳，那声音分明是江小郎的。
他带着哭腔却不肯服软“我要让我爷爷上奏折弹劾你！”
“那也得你爷爷知道才行。”巫启罡桀桀的笑了一阵子。
“你还是最好希望能成丹吧，成的话你去那边，不成你去这边。”分别指了两个方向，前一个是卫长卿第一次的方位，后一个是尸体堆的方位“相信我，你肯定不愿去这边的。”
“有东西从我身上过去了……”江小郎神经都快崩断了“是什么呀……唔，唔……”似乎还想说什么，嘴里被塞了东西说不出来。
“是吸血妖！乖乖咽下去，吸血妖就不咬你了。”语气变重，明显是在吓唬人，见到江小郎听话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了进去，这才缓和不少。
“上次有个小崽子还没用两次呢，就被咬了，白白浪费了一个血引子。”巫启罡碎碎念的惋惜，又骂了句“这些该死的老鼠，要不是看他们能帮着处理废物，早弄死它们了……”
走到丹炉旁，眯着眼小心翼翼的把碗里的血倒进丹炉，最后伸着舌头舔了舔碗边，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
角落里的江小郎吓得吸了吸鼻子，不敢再说话，生怕一开口，他就要上来直接吸自己的血。悄悄从怀里摸出哨子，吹了起来。
“不许吹！”巫启罡抢了过来，丢在丹炉下的火里，走到角落里，阴测测的盯着江小郎，就像盯着猎物的毒蛇“不乖的孩子要受惩罚。”他手边又多了一个空碗。
江小郎瞪大了眼睛，不是害怕，而是看见巫启罡背后的门开了条缝，卫长卿挤了进来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巫启罡疑惑，想转头，却见眼前这个小撅头张口哭了起来，缺了个牙的嘴长得大大的，哇哇哭着还带喊的“你别放我血了好不好？我乖、我听话的。”顺道把脚边的坛坛罐罐踢得哐哐响，差点要倒。
巫启罡眼疾手快的扶住，瞪一眼江小郎“这里面可装着巫丹呢，倒了把你血放干都赔不起。”
这会儿功夫，卫长卿已经到了巫启罡身后，手里举着一个坛子，对着他的头“哐当”砸下去。
坛子应声而碎，血顺着头哗哗往下流，巫启罡摇摇晃晃的往后转，还没看清楚来人，歪歪斜斜撞翻了丹炉，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丹炉的滚了几圈，里面的药材汁液流淌出来，遇到被撞散在地的木柴火焰，腾起一股一股的热气，裹着熏香味四处升腾。
卫长卿扇着眼前的迷雾，透过迷雾寻到江小郎的位置。
哭声在空旷的密室里回荡，
倒入暗红的液体。
“希望这小子的血能成为好引子。”他自言自语，给丹炉起了火。
鼻腔里的味道却越来越浓，也让人越发的不舒服起来。
老鼠经过的悉悉索索声似乎更多，远处还有似有若无的哭声，让这方天地显得格外幽森。
寻着头顶上碗大的光斑，卫长卿摸索向前，这次她没有走那条最近的路，而是寻着 有巫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