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诏书加上锣鼓宣告,让大巫祠从前一天晚上就挤满了人,而这一块的宵禁也临时松了,只要是去大巫坊方向的,都放行了。
大巫祠就建在大巫坊内,平日里并不好进。今天这样好的机会,卫长卿绝不会平白放过,找人给洛家带了口信,就带着雨多混在人群中去了大巫坊。
从南门进了大巫坊,东南是大巫祠所在,西南是祭台,再往前过了东西街是弟子和商队等外院人住的地方。左手边人已经很多了,呼朋唤友,纷纷在祭台下找了好位置等着。
略略扫视一圈,卫长卿拉着雨多拐向右侧无人处。没走两步,暗影里走出一个大巫祠的小弟子,板着脸指着对面,什么话都没有说。
两人转了回去,却不往人群里走,反而挑着人少的地方去。
那小弟子皱了皱眉,跟了过去“你们想干嘛,在找什么?”语气不善。
大巫交代过,发现异常及时上报,他虽然不知道异常指的是什么,但这两位小娘子的与众不同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转过来,随我去见大巫!”
骤然被喊,雨多下意识拔腿想跑,被卫长卿一把拉住,给她使了个眼神。
对视一眼,慢慢转过身来。
“我们……”卫长卿低下头,扭捏的绞着帕子,似乎羞于开口,支支吾吾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更衣。”
“哦。”那小弟子神色明显也尴尬了,随手指了个方向“那边,别乱跑,除了祭台边哪里也不许去,逮着打死都没人管。”
一席话连吼带吓,明显吓的两个小娘子战战兢兢,那小弟子才满意,转身回去了。
往前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卫长卿探头往边上的石头堆里看了下“果然有”,仔细辨认,能看出围着的是个碗口大的洞。又往前走了些,也发现同样的洞。
“这是什么?”雨多压低了声音。
“路线。”卫长卿拉着雨多走过十来个这样的石堆,闪身进了一片密集的竹林。
竹林很杂密,祭台边的火把已经照不到这边,雨多的眼睛无论睁大还是眯缝着,眼前始终混沌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牵着卫长卿的衣角,稀里糊涂绕到一座低矮的假山边上。
“帮我守好门。”卫长卿说完闪身进了假山。
守门雨多很在行,这片竹林看着就诡异,能找来的都不是好人。
“……呸,除了卿娘都不是好人……呸,除了卿娘和我,都不是好人……呸,算了算了,反正就那个意思。”雨多深感脑子不够用,乖乖找了个角落猫起来。
假山连着通往暗室的台阶,她闭了会眼,让眼睛适应黑暗,悄无声息的下了台阶。
灰尘、霉味夹杂着奇怪的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真难闻。”卫长卿悄声呸了几口,吐出嘴里的灰,这才悄摸向前。
台阶下是一方密室,通道连着通道如同迷宫般交错开来,通道头是一模一样的房间。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你都会怀疑自己在原地打转,此时无人无光漆黑一片,更让人顿失方向。
唯一可以称之为光源的,是头顶上碗口大的光斑,像漆黑夜里的星星,格外明亮却丝毫照不清路。
卫长卿根据记忆中的路线,数着头顶上的光,迅速选定最短那一条路,摸了过去。这条路是通往大巫祠书房最短的路,却也要走不少路。
黑暗中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悉悉索索的声响,土掉落下来的声音,老鼠啃食的声音,远处隐约还有哭泣声,再仔细去听,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卫长卿很快到了目的地,贴耳在墙上听了一阵,确定毫无动静之后,才悄悄从里面开了门。
书房比外面要稍能看清些,卫长卿悄无声息的来到书架边,轻轻一拉,显出一道暗门来,闪身进去。同时耳旁风声呼啸,卫长卿低头躲过,顺势一滚,躲到了墙角。
有人!卫长卿屏住了呼吸,想从呼吸声中判断出对方的所在。
显然对方也这样想的,密室里寂静无声。
漆黑一片中,谁也看不见谁,卫长卿捏着刚才翻滚时抓在手里的小石子,对准一个方位弹了过去。
声响石落,对方扑了过去,一拳打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立刻反应过来上当了,可已经来不及,卫长卿紧随其后已经到了,攻势凌厉,下手很辣,处处对着要害。
那人刚开始几下还疲于应付,可很快似乎熟悉了她的招术,应对没那么吃力,甚至还捏住了她的手腕。
“阿卿!”萧文歌怎也没料到会是卫长卿,抓着她的手都在抖。天黑屋暗,他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的情绪,一把将她揉进怀里,嘟哝了声“去她的兄弟。”
“文四?”卫长卿没听太清“你说什么?”他呵出来的气就在她耳边,弄得耳朵痒痒的。
“我说,”他抱着她不舍得撒手“你又瘦了。”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的声音都压得低低的。
怀抱很温暖,她有些贪恋,但更怕这份他的兄弟情,自己会沉溺到不可自拔,最终会让他厌恶。比起厌恶,她宁可保持在现在的距离里,哪怕是他的兄弟。
骨气勇气推开他,推了好几下都没推开,萧文歌反而拉着她的手摸向胸口,那里塞了本硬鼓鼓的书。
“你找到了?”她惊喜无限,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伸手进去把书里里外外摸了一通。外祖母说过她腰间的陨铁葫芦是打开甄怡书库的钥匙,这本是彻彻底底的书,里里外外没一处加锁要用钥匙的,肯定是本假的。
萧文歌只觉得一双小手在胸口乱搅,搅的他心跳加速,浑身燥热,呼吸声也粗重急促起来。
“你怎么了?病了吗?”卫长卿很快发现他的异样,听声音跟她头一次冰嬉时得的病差不多,是不是太黑不适应?
“不是。”萧文歌的声音更沉闷,把她搂的更紧,属于她的味道瞬间充斥上头。
“你喜欢抱你兄弟啊?挤死了。”卫长卿也回过神,自己还被抱着呢,故意隐藏心事,大大咧咧的说着。
兄弟……萧文歌心头被扎的直滴血。那我就趁你不懂,借着兄弟之名亲近你。待你懂了,明白了,日后想见恐怕也见不让我见了。
“暗室地方小,挪不开。”他不松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卫长卿瞪了他一眼,想想他看不见,有些气馁“你腰间有什么东西咯着我了。”被咯的很不舒服,她扭来扭曲乱动。
“……火折子掉下去了。”萧文歌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克制,松开了卫长卿,可手还留在她的肩头舍不得放。
“我帮你掏出来。”卫长卿摸上他的衣襟,伸手要掏。
被萧文歌拦下,急忙道“暗室连了半截窗,打了火折子会有光透出去,会被人发现的。”他也是由此才发现的暗室,也不知道这样的暗室做来有什么用。
他自己掏出火折子重新放好,有些哀怨,要不是它,这会儿还软香在怀呢。刚才卫长卿摸书的时候,把衣襟弄的乱七八糟,火折子才掉下去的。
但也……
“书……你确定吗?”他的声音有些抖“这么黑……你不再确定下?”
可卫长卿却从他的话里听出兴奋的味道,她不太明白,书是假的有什么可兴奋的。
“不用确定了,是假的。”
萧文歌失望的叹了口气。
暗室外又传来悉悉索索翻找东西的声音,还有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过了片刻又有吹气声,光亮顺着暗室的门缝透进来丝丝缕缕。 有巫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