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玉柔咬牙听着这一切,证据确凿,她什么都不能说,说什么也没有用。
先前母亲的偏疼,姐姐的小心思,此刻都不重要了,甚至她还有些怀念,毕竟那是她生活的十几年的母亲和姐姐。可此时一夕间天翻地覆,瞬间家破人亡。
恨意充斥胸腔,散了堂,她冲上前指着卫长卿“都是你害的,你来了才带来这么多祸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卫宝瑞瞬间仿佛一下子老了,艰难的从地上起来,拉过卫玉柔,悄悄往她手心里塞个东西。
“柔娘,你要好好保重,爹娘等着你呢。”
后面的话他不说卫玉柔也懂,阿爹被罢官,阿娘被打了板子,他们一家人一下子居无定所,往后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找到甄怡书库,去京城当侧妃。
卫玉柔捏着手心的钥匙,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等着,我会报仇的!”恨恨的瞪了卫长卿一眼,转身就走。
卫宝瑞却没那么很,他只觉满心凄凉,看着卫长卿“你来凌泉城就是给你娘报仇的,现在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卫长卿跟他隔着整个公堂,隔着退堂后向外走的人群,平静的看着他。
“自始至终我只是想给阿娘正名,想拿回她的嫁妆,现在这些我都做到了。于此而言,我很满意。但是你家的那些混乱不是我造成的,为什么会有今天,想必你比谁都清楚。”
眼里平静无比,既没有没有仇视一切的愤恨,也大仇得报的兴奋,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从我来的第一天你就知道,赖冬晴和我之间不可能和平相处,而你也从不在意我们怎样相处。你在意的不过是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凌泉城,什么时候可以升官。”
“也可以说是你一步步纵容赖冬晴走到今天,是你的不作为给了她勇气,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迫害我。却不料最终害人害己。”
“我知道。”卫宝瑞颓然“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娘,是我负了她。可晴娘对你不好,对我对这个家却是掏心掏肺,我不能再负她。”又看了眼赖冬晴血淋淋的屁股和大腿“她这样我得照顾她。”
“看你还有一丝人味,虽然不是对我娘的。”眼前突然出现一把铜钥匙,是卫长卿递给他的“这是五人组走之前给我租下的小院,为了防着我露宿街头备下的。里面东西一应俱全,你去住吧。”
“这是我和你之间最后一丝父女情份,还望阿爹成全。”这是卫长卿最后仁慈,也是她提出的条件。卫家女的身份从玉江城开始,就是禁锢她的枷锁,此时终于能得自由。
经过今天的事,恐怕整个凌泉城不会有人收留他们,刚才已经有人放言,高价也不租房子或者卖房子给他们。天寒地冻的,带着赖冬晴露宿街头,她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儿子还小,他还要照看呢。
卫宝瑞苦笑一下,接过钥匙,扭头对还没走远卞誉文跪了下来“大人在上,请做鉴证,我卫宝瑞今日起和卫长卿断绝父女关系,从今往后,卫长卿和我卫家再无任何瓜葛。”
*
后院雨多在收拾卫长卿的物件,扇娘子谄媚的跑前跑后。她是跟着赖冬晴从赖家过来的,哪些是狄语平的东西,那些是赖冬晴她最清楚不过。
扇娘子谄媚的抱过来好些本书,都是狄语平当时留下的,只不过上面标注了好些字,没法送出去,这才一直在卫家留着。
上面的字娟秀俊美,都是当年狄语平写的读后感。雨多看的颇为感慨,这字好看的,跟自己娘写的差不多。再想想卿娘的鬼画符,默默在心里决定,以后有写字的事,还是自己来吧。
扇娘子趁雨多不备,把不少赖冬晴的首饰也放了进去,被雨多瞪着眼挑拣出来,不是夫人的东西她才不要呢。
“扇娘子,卫夫人既然是你从小看顾到大的,她现在受伤需要人照顾,你就去照顾她吧。”西门笑嘻嘻的插到两人中间。
雨多也不在意,转了个身,继续去收拾其他东西。
“雨娘……”扇娘子还想求情,开口胡乱攀扯起来。
西门笑眯眯的勾勾手指,跟随卞大人一起来的衙役们就将扇娘子推推搡搡,推出去了。
萧文歌他们没出现在前堂,跟着雨多到后院收拾东西,这场官司过后,他还要继续去寻找甄怡书库。这么多年,不管是京城还是在外地,独来独往惯了,突然多了个人,他也不确定自己适不适应。
他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卿娘是否愿意跟自己走,还得看她的意愿。
因为除了他,还有一个人也想带卿娘走。
门口站着的洛鑫,正抬头看着前堂的方向,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只是笑容里多了点焦急。
建树从门外匆匆而来,看见洛鑫有些纳闷“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在屋里等着?”
笑容里多了些不好意思“屋里坐不住,就在门口等等。”
他不光在等卫长卿还在等建树“怎么样,她拿到了吗?”说着,把建树带到屋里,屋里另外三个人也需要知道这个消息。
“卫玉柔很顺利就找到了河道上藏的匣子,一点儿没怀疑,又根据匣子里的纸条,找到了我藏的甄怡书库。”建树很得意,洛鑫只负责传递钥匙,后面的木匣子和藏书都是他干的。
“那书从里到外都是文大儒特意找了有些年头的东西防的,不是新物做旧的,靠痕迹辨不出的。”
跑了一大早有点渴,他猛灌口茶水才接着说“我亲眼看着她出城了,安排了建九尾随,路上找机会装作同行,护送她进京。”
“太好了,这下就不怕晓殿下再纠缠卿娘了。”洛鑫脸上堆满了笑“等卿娘跟我一起进了京,也能过安稳日子。”
萧文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目。
“什么叫跟你进京,过安稳日子?”西门不乐意了,他这么说把四郎君往哪儿摆啊?
屋里的人清晰的看到洛鑫的脸红了,一瞬间通红透顶。
“不是。我是说,我们一起回京。”他连忙划拉了一圈,把萧文歌和西门也圈在里面“等到了京城,我们一起帮卿娘安顿好地方,她就能过安稳日子了。”
“我们一起”四个字咬的极重,反而带了些做贼心虚的味道。
萧文歌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收回了眼神,盯着手里茅岭巫的面罩。他第一次见到这个面罩的时候是在峂峪门,那天他带她冰嬉,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唇。
轻抚手指,那里似乎还留有碰触时的温润和软弹,他的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
“你们,”卫长卿的声音突然想起“干嘛呢?”
萧文歌突然回过神,带着做坏事被抓到的神情强装镇定。
竟然还看到萧文歌这样有生活气息的表情,卫长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在她的注视下,萧文歌的脸一点一点不受控制的变红,他轻咳一声,头慢慢转向左边,显然不想看卫长卿。
卫长卿放过他,这才发现他边上的洛鑫不光脸,连耳朵尖都是红的,笑容里全是心虚的味道。
洛鑫向来温润和善,用君子温润如玉形容再贴切不过,这样的人干了什么会心虚呢?
顶着卫长卿探究的目光,洛鑫笑了笑,慢慢把头转向右边。
她扭头去看剩下的几个人,那几个立刻抬头望屋顶,佯装那上面有好玩的。 有巫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