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中书侍郎张寿龄府
年过五旬的张寿龄捏着手里的信，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体格黝黑壮硕，明显常年在外奔波，却没有疲惫，反而满是兴奋。
看信的时候，故意让他枯坐了个把时辰，这会儿似乎有些坐不住了，坐立不安的拧来拧去。
这样毛躁的人，四皇孙怎么让他来送信，不怕路上出岔子么。
“四郎君的信你看好了吗，没什么问的话，那我先走了。”稽康言咧嘴笑，起身告辞“要回信的话，你写好，我三天后来拿。”
“你没看？”信没用蜡封，只是随意的装在普通的信封里，封口都是随意折叠的。
里面写着萧文晓给张寿龄的信，他听说了京城的事。卫玉凝是萧文晓花了大工夫送到皇上面前的，皇上对此格外看中，拦是拦不住的。料到他会阻拦，特意写信劝他，顺道把稽康言送到他面前。
稽康恒摇头，又不是给自己的信，有什么可看的。
张寿龄取了火折子，把信点燃，笑容有些落寞“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算陛下不听，他还是要劝，这是作为臣子的本分，他不能丢了本分。
等了半晌后面没话了，稽康言看的自己都有些尴尬，接了句“那是傻。”
张寿龄愣了下“可不是傻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那个……”稽康言觉得自己智商跟不上，这种讲话藏头露尾让人猜意思的对话，他实在不拿手“我先回了。”
看见张寿龄摆手，又不情不愿的坐下。
“虎狼环伺之地你可敢兴趣？”张寿龄越发觉得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感兴趣。
稽康言激动的眼睛都亮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老虎和狼呢。
张寿龄一年的笑声都没今天一天多“我说的是左右翊卫，翊卫兼管内军，那里面都是高官子弟盘踞把守，外来人去了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你可敢去？”
他不知道这样头脑简单的人，四殿下从哪儿找出来的，越看越喜欢。
“去之前先问你个问题，你对大巫怎么看？”
说起大巫，稽康言很有发言权，学着雨多的样子撸起袖子，开始从玉江人人皆知的天雷劈古树开始说起。
现在，京城
到申时，宫门口还没人回来，萧元隆有些心不在焉。
到酉时，他已经连问高提四五遍时间，索性丢了笔，奏章也没心思批了。
“高提，今天去的什么人，不会出了宫门跑了吧？”萧元隆朝外面喊了一嗓子，开始胡思乱想“前朝就有宦官偷跑的。”
高提陪着笑一溜烟从外面跑进来，也不敢辩解，又一溜烟跑去乾清门口迎着。他平常哪用得着跑这么远啊，只用在乾清殿门口站一站就行，可这会儿不同往日。跟萧元隆说什么捋虎须，弄不好会要命的。
自打卫玉凝被送去大巫祠之后，萧元隆每天差一个小內侍去大巫祠请安，问一问她在那里过得顺不顺，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往常申时头上就能回来，遇上路上偶尔有点事，不到申时三刻人也回来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到现在还没见到小內侍的影子。
宋誉正好在隔壁办公，过来拿批复好的奏折，却看见奏折被萧元隆扫的满地都是。
他弯腰一本一本捡起来，又按照往常分类码好，这才劝着萧元隆“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也说不准。”
话音刚落，码好的奏章又被萧元隆全部扫到脚边“就问句话的事，能有什么耽搁的？！”
宋誉也不生气，继续捡奏折“说不定是凝真大巫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绊住走不开……”
入住大巫祠之后，萧元隆概念卫玉凝一片真心，下旨赐名凝真大巫，住在大巫祠为国祈福。
“谁比朕重要！他巫启罡吗？他只是代行大巫，又不是国之大巫，摆什么架子？朕明天就下旨废了他！”萧元隆瞪着眼，乱猜一通。
宋誉也不说话，顶着吃人的目光捡奏折。
好不容易挨到酉时三刻，小內侍终于回来了，高提上去就抽“干嘛去了？干嘛去了！”
小內侍骑着马一路奔回来的，入了太和门就不能骑马了，跑过来跑的气都喘不上了，停了几步，腿软的一步也抬不动。
“别停，快去给陛下回话！”高提忙招呼了御前侍卫过来帮忙，一人架着一边，拖着小內侍到了萧元隆面前。
小內侍气也顾不得缓，连忙回报“凝真大巫……说她一切都好……谢皇上关心。”
虽然卫玉凝每次的回复都是一切都好，谢皇上关心。可萧元隆总要听了小內侍的回话才安心。
放下心，无名之火却更盛“那你耽搁这么久干嘛去了？”
小內侍跪的歪歪斜斜，累得胳膊腿都在打颤“酉时才见到的凝真大巫……”
大巫祠离皇宫骑马也要一个时辰，小內侍三刻之内跑回来，可见在京城撒了欢的跑的。
“没撞到人吧？”高提挺担心这个。
京城坊市里人还挺多的，正常情况下不允许骑马，小內侍一路奔回来，等会就能接到京兆尹的折子告他。
小內侍摇头，人没撞到，有些摊子被他撞翻了。
萧元隆瞪他一眼，都关心些什么奇怪的问题，不应该问正事吗？
“为什么这么晚才见的？”
怒火还是很重，若说的晚了些，小內侍相信自己肯定会被陛下大卸八块的。忙趴在地上，用极快的语速道“张夫人今天在大巫祠祈福。”
朝中姓张的官员不少，叫张夫人的多如牛毛，哪个张夫人这么大排场？
“中书侍郎张寿龄的夫人。”小內侍常年在宫里转悠的，大臣们基本认全了。
“啪！”薄瓷白胎小茶杯应声而碎，萧元隆震怒“他已经不是中书侍郎了，摆什么谱？！”
早就回到隔壁的宋誉抱了叠折子等在门口无人处，听见这句话，缓缓折回去，放下的折子招呼同僚“走吧，宫门马上下钥了，咱们也回去吧。”
第二天在家闭门思过的中书侍郎府上来了圣旨，张夫人激动万分，以为大巫祠的大巫显灵了，还跟家里人说笑，改日要去还愿。
哪知圣旨连门都没进，特意在大门口宣的，当着众人面将张寿龄臭骂了一顿，责令他闭门思过期间每日上思过折子。
张夫人当即就慌了，抓着宣旨內侍不肯放，让他再看看清楚，肯定弄错了“我昨儿才求了大巫，凝真大巫陪我一起求的。”
宣旨的內侍就是昨天差点跑断气的內侍，鼻子里哼了一声“可不就是你求来的么。”转身回宫复命去了。
没头没尾，张夫人没听懂，张寿龄前后一结合却懂了。
有些无力的招呼谋士“给四殿下去个信，对方来势汹汹，处处设套，我可能顶不了几天了。”
过了会意识到事情没他想的那么悲观，连忙补了句“让他速回，陛下宽宥，给了我等他的时间。”
陛下如果真想撤他，只要下道口谕，甚至连圣旨都用不着下。现在特意下圣旨在大门口斥责他，就是真的想骂他。 有巫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