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组熟门熟路,三两下把马车的车顶和侧面全拆开,露出马车底板来。
底板的正中,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盒子里用土黏成分散的小堆,高高低低不平。
“这是……墒州!”卞誉文惊讶的合不拢嘴,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墒州,他所管辖的墒州。
高的是山,墒州的山南荒北绿,山顶有积雪。
这些山也一样,南边都是小石块堆积,北边则粘了青苔,顶上则涂成白色。
“这是路!”卞誉文激动的双手直抖,却也不敢伸手去摸。
山下有道,路不宽,却依着山脚蜿蜒。
这上面也一样,黄色的土路,细细一条,跟着山一起走。
“河!河在这里!”卞誉文激动的伸手指着山上的白色线条。
墒州的河,都是山上的雪水化了,汇聚而成的。
一条条由细变粗的,汇聚得越来越宽的,就是河流。
“你、你怎么想到的?”卞誉文抓住卫长卿的肩膀。
他虽然对墒州了如指掌,也跑过墒州大山小川,可这样把大半墒州放在眼皮子地下,他还是头一次。
“只是,”他有些疑惑,怎么前面的看着都精致无比,和原本相差无二。
后面这快到峂峪门了,反而糙了起来,只能看出大概了呢?
卫长卿笑着解释“这些是发现河道有问题,为了赶去找你,手上就没那么仔细了。”
卞誉文满意的点点头,这已经很好了。
“少将军,你看呀!”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能做出这个来,她肯定有治水的本事。”
易少昂也很惊讶,他没见过墒州,但是他见过墒州舆图。
这和舆图上一模一样。
“看不出,小神棍有点能耐啊。”他重新审视卫长卿。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卞誉文抓住易少昂的胳膊,目光灼灼“少将军,你快搬,今日就把军营搬了吧。”
易少昂摇头,她能做出这个,只能说明她手巧,说明不了其他。
“民间能工巧匠还是不少,我就见过绣工特别好的。那鸳鸯就跟活得似的,怎么看都像浮在帕子上,上手摸了才知道,是绣上去的。”
仅凭手巧,就让自己搬军营?
那可不行,就算自己同意,他爹和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不搬。”
卫长卿也跟着点头,只让他们看这个,的确说明不了问题。
“等会啊,我把峂峪门这边的补齐。”
她这边还在说话,雨多那边已经把各种材料准备好,铺在她面前。
卫长卿在沙盘上找准位置,依次用土堆积成山、成河、成城市、田野……
不多会儿,墒州的地形像展开的画卷一般,山有高有低,河有宽有窄,慢慢在眼前铺展开来。
很快,到了军营。
“卞知府,你看看,河道在这里拐了弯,河床又升高了半人,可对?”卫长卿把沙盘整个让了出来。
“快、快去取舆图来!”卞誉文虽然知道,却也不敢乱开口,连忙吩咐人去取舆图过来对比。
雨多笑嘻嘻的从包袱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哪用那么麻烦,这里有。”
卞誉文小心翼翼的打开,虽然猜到了,可还是吃了一惊。
这份墒州舆图,比他的要清晰明了的多。
这是哪来的?他探究的看向卫长卿。
“等会!”易少昂转身进了内帐。
摸索半天,拿出一份舆图来。
和卫长卿的两厢一比,一模一样。
“你哪儿来的?”“你哪儿来的?”
两人看着对方脱口而出。
卫长卿看了看内账,易少昂的舆图从那里面拿出来的。
“谁在里面?”她扭头走向内帐,撩开帘子,里面空无一人。
易少昂不开心了。
“看什么看啊,年纪小也不能乱闯内帐,懂不懂避讳啊。这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
卫长卿恍然,她看了眼易少昂,也不奇怪,他们应该认识的。
这些舆图实际上并不是她所作,而是前世她逃亡的时候,萧文歌给她的。
逃亡八年,看了八年,这些东西早就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一路上走走停停,她不知不觉,又将它们重新绘制出来。
想起萧文歌,她神色暗了暗,很快又甩到脑后。
“这是我根据走过的地方画的,年龄小,贪玩,跑的地方多。”
卫长卿真心觉得年龄小这个借口好啊,包治百病。
“这不是重点。”她赶忙转移话题,让他们看沙盘,是有正事的。
她指着沙盘“往年开春积雪融化,虽有洪讯,可水总会顺着河道流走。”
“可今年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山上有数十处滑坡,滑坡处泥石可见。”
“来年河道的问题,主要是防上端泥沙混在冲下来,一路奔腾,势不可挡。”
“墒州的山北面都是碎石虚土,没有东西固土,有水必然滑坡。日后这里还得多种树种草才可以。”
她说着看向卞誉文,他是知府,这是他的责权范围。
卞誉文点了点头,这里确实是个问题,往年雨水不大,滑坡不多。
可天长日久,滑坡处就多了起来。
易少昂催着卫长卿继续,这只能说明卫长卿观察的仔细,说明不了其他啊。
卫长卿指着沙盘继续。
“开春再有雨水,这些地方的泥沙一路往下,会有摧枯拉朽之势。”
卞誉文和易少昂对视一眼,这些话,昌文曜也和说过好多次,可他们从来没理会过他。
卫长卿没发现他俩的异样,指着峂峪门外五十里处,那里有河道拐弯。
“这里将是泥沙大量淤积的地方,这里的河床已经高出地面半米。再加上泥沙水流,自上而下的冲击,必然决堤。”
“而这里、这里和这里,会紧随其后,也会出现决堤。”
“决堤后,所有的水都不走原来的河道了,会冲击峂峪门的护城河。”
“护城河拦不住这么多水,漫过后,就往低洼田地罐。”
“兵营驻地虽然相对田地是高的,但是相对整个墒州嘉平郡来说,就是低洼地带。”
易少昂听到这里,打断了卫长卿“你说,这一大块,都会淹了?”
他用下巴点了点,这块地方这么大,得多少水才能淹得了?
“一点点水。”
卫长卿说着,端起茶杯,含了一口水,对着沙盘喷了下去。
“别!”卞誉文来不及拦,心疼得不得。
多好的东西啊,多好的墒州啊,看着被糟蹋,心疼啊。
三五口之后,对应的三五个山头湿了。
就像下了雨一样,水流慢慢汇聚向下。
夹裹着泥沙,顺着河道蜿蜒向下。
水越聚越多,很快到了卫长卿指出的几个地方。
水明显开始堆积,河道已经岌岌可危。
“这才是三五个山头一起下雨,在墒州的雨季,这是常态。如果十个山头都有雨呢?”
卫长卿说着,又喷了几口水。
沙盘里水流更多了,河道承载不住,决堤了。
水流有了豁口,奔腾的更快。
更多的水涌了出来,漫过田地,没一会儿到了驻地附近。 有巫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