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后，穆澄菲自然是不用再坐肖西的车回来了，肖西点开音乐，一个人开车回住所。当时隔着车窗，眼角的余光看到洛冰还站在草地上跟程仲辉说着话，程玥之站在一侧，粉嫩的脸颊漆黑的眉眼，娇俏可爱。

　　其实准确地说，一整晚，她也没有同他说上一句话。虽然目光数次纠缠，可他身旁始终有个程玥之，她便只是淡淡地笑着，安心吃着自己的那一份。

　　再准确地说，从见过栾婷婷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同他认真说上几句话了。她的危机解除，他就从王老师家离开，回了自己的住处。这段时间大约也挺忙，除了在公司里打过两次招呼，私底下连面也没见过，今天的晚餐，大约算是这段时间里最长的一次相处，无言的相处。

　　她降下车窗，夜风微凉，恍如一双温柔的手。在这微凉而温柔的抚摸中，她并不曾想到，现世安稳常常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生活中更多的，是猝不及防和茫然无措。

　　周四上班，刚刚踏入办公室，肖西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腾景丽、尹扬、王思远三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面色紧张。见到肖西过来，王思远压低声道：“哎，你知道吗？洛总裁被停职了！今天早上所有人的电脑上都收到了董事长亲自发布的停职决定。现在董事长已经过来了，听说马上召开董事会，要在会上正式提议免去洛总裁的职务。”

　　肖西脑袋“嗡”的一声，赶紧坐下打开电脑，在公司内部系统上果然看到了那份决定。她费了好半天劲，才勉强让自己明白这份决定的意思，可更多的不明白，又在瞬息之间涌上来。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昨天晚餐结束，一切明明还是好好的，他和董事长还是相谈甚欢。为什么一夜过后，就有了如此突兀的决定？

　　她想到是不是因为洛冰私人有什么事情，可很快便否决了这一可能。如果是他的原因，那应该是辞去总裁职务，而不是被免职。如今由董事长单方面通知停职，缘由只能在程仲辉身上。而程仲辉，不是一直十分信赖和器重他的吗？

　　她一只手不安地揉着衣角，倾身问那三个人：“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王思远摇头：“不知道啊，早上过来，大家都在猜，有人怀疑是不是洛总裁故意泄露了公司的机密信息或者有重大决策失误，可今年以来公司发展得特别好，明明没有什么失误嘛！”

　　没有失误，泄密之说更是荒谬，她想不出理由。心里有一团火在灼烧着，她也顾不得避嫌，掏出手机拨了那个人的电话。熟悉的“嘟……嘟……”声，直到响完，也没有人接听。

　　她咬咬唇，再拨程适之的电话，这家伙倒是很快接了，可完全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也纳闷呢，老爷子不知道是不是好好的哪根筋搭错了。马上要开董事会了，我这会儿刚到二十五楼，等会议结束有什么消息我再告诉你。”

　　她捏着手机呆坐片刻，终是坐不住了，拜托王思远一会儿罗曼来了帮她请个假，便乘了电梯直上二十五楼。

　　二十五楼一片肃穆。Susan、黎昕等人个个皆敛声屏气。见到她，Susan虽面露诧异，然而很快一副了然的神情，指指总裁办公室紧闭的房门，小声说：“洛总在里面。”

　　想想又向走廊尽头的一间会议室努努嘴：“董事会正在开。”

　　肖西点头，勉强牵起嘴角，向她报以感激的笑容，然后快步走到那扇门前，深吸一口气，直接拧开了门锁。

　　房间里有浓重的烟味。那个人站在窗前，手指间仍有青色烟雾袅袅升起，逆光的背影寂寥而落寞。听到门边的响动，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很快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去。

　　她走到窗边，和他并肩看着街上的熙熙攘攘，喉咙有些干涩，却终于开口：“你……还好吧？”

　　过了许久，他向放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轻掸一下，回答：“别担心，没事。”

　　他还知道让她别担心，她就真的安下一点心来。又问：“因为什么？”

　　他这次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她想劝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可以触摸到他的难过，这难过绝不是因为失去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以他这些年所取得的成绩和如今在业内的口碑，找份工作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许多猎头公司一直想把他挖走，许给他的报酬只会比JH高。可她知道，报酬并不是最重要的，在他心里，JH意味着什么，程家意味着什么，这种附加的份量是任何发展空间、任何高薪回报都不能替代的。现在，他想要回报的对象将这颗赤诚之心弃如敝履，她要如何劝解，才能抚平他心上的伤口？

　　“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她问，“你们因为公司的事意见不一致？”

　　接着继续猜测：“或者……因为程玥之？”

　　他吸一口烟，再次掸掸烟灰，平静地回答：“都没有。”

　　正当她绞尽脑汁思考着下面的语言如何组织时，他补充道：“也许，跟那个东西有关。”

　　肖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宽大办公桌的一角，那里躺着一个黑色的钱包，看外形，正是洛冰的。她有些奇怪地走过去，拿起钱包翻看。

　　并没有什么特别，三张银行卡、一些现金、那张塑封过的100元纸币、一张程玥之的生活照、还有透明层里一张有些发黄的老照片。

　　“昨天晚上，小玥一直很高兴，中间把我的钱包要了去，塞进来一张她自己的照片。当时刚好穆董叫我过去说个事儿，我就把钱包的事给忘了。小玥估计后来有什么耽误住，也忘了还给我。早上程董进来，怒气冲冲地把钱包拍在桌子上，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肖西闻言把钱包里的东西逐一再看一遍，连边边角角也一并摸过，实在想不明白董事长发怒的缘由。

　　“难道……是这张照片？”肖西自言自语。卡和钱不太可能让人如此生气，程玥之喜欢洛冰的事家里人都知道，一张生活照也没什么，唯一能够解释的，也许就是这张老照片。照片里是亲密的一家三口，两位大人在椅子上端坐，孩子站在后排的中央，一家人都望着镜头笑盈盈，典型的中国家庭合照模式。男孩十二三岁的样子，依稀看得出是年少的洛冰。父亲是与洛冰一样的方形脸，鼻翼左侧有颗痦子，很是显眼。母亲浓眉深目，与洛冰神似，只是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身子似乎也软软的没什么力气。肖西看了半天，仍是不得要领。 我若回头，你便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