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车进了电梯，她则从楼梯一路冲下，不远不近地跟着，看他们进了住院部五楼骨科VIP病房。一群人鱼贯而入，只有那位副总还留在走廊上，掏出手机不知给谁打电话。

　　到底还是伤筋动骨了，不过没进重症监护室，情况应该不是太糟糕，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又站了一会儿，看到人群从病房中退出，向着电梯间的方向走来，肖西赶紧跑几步，发现了卫生间，一闪身躲了进去。

　　浅浅的议论声从门口掠过，渐渐飘远，肖西恍惚听到骨折、手腕几个词汇，却无法组合起来，明了它们所表达的意思。

　　她定定神，从卫生间走出去，先拐到了医生办公室。一眼看到刚才出现在病房前的那位医生，便上前去询问病情。

　　医生有些疑惑：“刚才不是已经交待过了吗？”

　　她小声说：“我是他朋友，刚过来，听别人转述的总觉得不是很清楚，想听您再介绍一遍，麻烦了！”

　　医生正在开一份医嘱单，目光从她脸上重新滑向桌面，手中写写划划几下，放到一边，才又抬了头说：“左小腿胫腓骨骨折，左手小指、无名指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尤其是左手臂、左大腿挫伤，头皮外伤清创后缝合3针，能处理的已经都处理了，骨折手术大约一周后再做。”

　　“为什么现在不能做？”

　　这个问题医生大约已经不是第一次解释，叹口气，语气还是耐心的：“肿成那样，怎么做？出血量会增多，也会影响后续的愈合。必须等消肿了才能手术。”

　　她还不放心：“那……意思是不要紧？确定没有其它内伤或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至少从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没有。当然我们会继续密切关注。”医生看她一眼，话里有了笑意，“小姑娘，别紧张，看你的脸色，倒像是也该检查检查了。”

　　她听出医生的打趣，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谢过医生，告辞出来。

　　小心地向病房那边走。她知道程玥之一定还在，自己此时并不方便露面，但站在门外悄悄地看一眼，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

　　门关着，透过病房门上装着的一小块长方形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果然只剩了程玥之和一名不知什么时候请来的男性护工。护工背朝着房门，躬着身子，像是在帮洛冰擦洗脸和脖颈处。程玥之则坐在床前，双手握住洛冰的右手，抵在自己下巴上，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趁护工蹲下搓洗毛巾的功夫，她才看清病床上那人的脸。他双目微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脸白如纸，隐约还有淡淡的血迹。额前一处大大的擦伤，左脸颊上也有一块。大约是身体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眉头紧皱着。虽然整个人还是那样修长，几乎占满了整张床，但不知怎的，看起来却又有着不同于往日的单薄和瘦弱。

　　她心中一痛，实在是怕了这样的场景。怕医院冰冷的器械，怕殷红刺目的鲜血，怕病人虚弱的气息，怕恢复健康的无望，怕永远错失的苦楚。经历过一次，就伤得她体无完肤，是那么怕，怕极了会再来一次。

　　所幸，他还好，虽有暂时的疼痛，却无性命之虞，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在担忧中涌起一丝小小的欢喜，却并没有深入地思考：上一次，离去的是母亲，这一次，既非亲人也非爱人，为什么那焦灼的心，却一般无二？而她所庆幸的来得及的，又是些什么？

　　程玥之无意间抬起头来，向着房门这边看了一眼。肖西反应极快，一个侧身将脸隐向一旁。也不知她发现她没有，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即离开，直接回了家。

　　第二天去公司去得极早，抓紧时间完成头一日累积下来的工作。十点多时，张吕宁进来，将罗曼和周晓琪叫进办公室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出来时，终于满足了周围一众好奇者，将洛冰的病情复述一遍。肖西在一旁仔细听了，虽形容词略有些浮夸，但与医生所述主要伤情基本一致。

　　张吕宁这时收拾了出来，三人一起代表行政部全体员工前去医院探望。其他人又议论了一阵，这才各回各位，各忙各事。

　　一整天，肖西转得像个陀螺，紧赶慢赶，终于在下班前把所有要完成的任务全部完成。想去医院一趟，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去，名义上不好说，犹豫半天，最后又像头一日那样，偷偷溜上楼，在病房外悄悄瞧上一眼。这次程玥之不在，小姨却在里面削着苹果，程仲辉坐在靠床头的一张单人沙发里，正同洛冰讲话。他的气色比昨天看起来要稍好一些，似乎也有了些精神，只是仍旧躺着，看起来行动极不方便。程仲辉说得多，他认真听，偶尔搭上一两句，与平时的气宇轩昂比起来，到底反差还是太大了。

　　小姨削了苹果，递给他，他摆摆手，唇动了动，右手抬起来指向程仲辉。两人似乎推辞了一番，最后他接了，放到嘴里小小咬上一口。大约是牵动了脸颊上的伤口，嘴角微微呲了一下。

　　肖西看得有些心疼，小姨应该是会照顾人的，苹果如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了，他咬起来会更容易。可终究因为不是太在乎罢，若此刻换了程仲辉躺在上面，想必就能够想到了。

　　隔壁病房有人推门出来，好奇地朝她看了一眼，稍远些的走廊上，也不时有人影来来去去。肖西朝病房内再看一眼，苦笑一下，转了身下楼去。

　　再过了五日，终于听说要动手术了。虽然知道这类手术并不难，但坐在办公室里，还是禁不住暗暗祈祷着一切顺利。下午下班时，很想去看看手术情况，可终究没有再去。其实从第二次去后，便没有再去了。那天下楼时，正遇见提着保温饭盒的程玥之在一楼等电梯，还好当时电梯里人多，她低着头，混在人群里走出来，程玥之心急要进去，竟也没有发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她，明明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倒弄得偷偷摸摸的像在做贼。可接下来一天，却告诉自己不用再去了，她只是一个会让他们感到不适的普通朋友，心意到了就行，去了反而累赘。 我若回头，你便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