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黯然道：“前几天，我回了一趟老家，找了一些老人询问十六年前可否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最终追查到了一些线索，虽然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清楚地知道我父亲当初到底做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一念之差，伤害了您，伤害了夫人，尽管我现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弥补不了他对你们的伤害，可作为他的儿子，我还是想代替他向你们真心说一句——对不起！”

　　寂静。

　　良久的寂静。

　　然后，程仲辉缓缓开口：“你想知道十六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洛冰回答：“如果您愿意告诉我的话。”

　　程仲辉沉沉地叹息一声，声音苍凉：“十六年前……十六年前，适之七岁，小玥，只有四岁，还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整天浑浑噩噩的，就知道玩儿。……JH那时，也还是一家小公司，总共只有七名员工，刚刚经历了最艰难的起步阶段，正有了一些好的发展趋势。”

　　说完这句，程仲辉似乎陷入了对已逝岁月的回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那天，是我和适之妈妈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自从公司创立后，我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公司上，家里的事很少顾及，两个孩子、所有的家事，全都扔给适之妈妈一个人在打理。她结婚前也有许多爱好，比如户外运动、比如摄影、比如画画，为了这个家，不得不都放弃了。很长时间，她都说，想趁我有时间，全家人一起出去玩玩，放松放松。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有至少一年多没有一起出去散散心了。所以，在结婚纪念日头几天，她提出来，不知不觉都结婚十周年了，又刚好是周末，学校放假，能不能抽出一天时间，带着孩子们，一起去郊外踏青、野餐，庆祝一下。”

　　“我想了想，告诉她，既然是结婚纪念日，索性就别管那两个小家伙了，让妹妹先帮忙照看着，我们两个去附近爬爬山，过一过二人世界，回来后再带他们去吃大餐，看动画电影。她很兴奋，说这样安排也好。”

　　“那几天，我每晚回来，看到她都很开心。一会儿告诉我，需要的户外装备她都收拾好了，到时直接就可以走；一会儿告诉我，妹妹已经答应了，会先带孩子们去游乐场玩，然后再同我们会合；一会儿又告诉我，她听人说西山那边有个地方这个季节盛开着大片大片紫槐花，特别漂亮，她想去看看……我一律笑着应好，反正我无所谓，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她高兴就行。”

　　肖西头靠在车窗玻璃上，阳光斜射过来，有无数的微尘在清透的光中旋转飞舞。她伸了手指，隔着玻璃想去触碰，指尖最终只传来些许的凉意。不知怎的，她觉得鼻间有些酸涩，只得将头稍稍仰起，才能勉强抑制住。

　　而话筒里的讲述还在继续：“那天早上起来，天气还不错，她脸上的担忧也终于褪去，换上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因为从头天早上起，就一直在下雨，傍晚时分，我下班回家，雨下得更大，整条巷子里都有不少的积水，两个孩子打着伞，跟邻居家的孩子一起，穿着雨靴在水里跑来跑去，水都没过了孩子们的小腿。她嘴里不住念叨，这下好了，好容易挤出一天时间，千万别让雨给泡了汤。结果没想到，第二天起床，却有淡淡的阳光照下来，她一边背包一边说，看来老天爷对我们不错，要送我们一个完美的纪念日。”

　　“完美……”程仲辉的声音有些颤抖，“真是讽刺……我当时若是知道，这是我生命里最可怕的一天，我……”

　　话筒里没了声音。过了几秒，有椅子的挪动声，洛冰轻声劝慰：“董事长，您累了，要不歇会儿？”

　　“没事……”

　　再过了一会儿，程种辉说：“我很多年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了，今天，就索性说完吧……”

　　“……我们把两个孩子交给妹妹，一起出了门，高高兴兴地往西山而去。路上，她一直笑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我有些欠疚，只不过一次小小的郊游而已，就能让她开心成这样，可见自己平时对他们娘仨的关心，实在太少了。我暗暗想着，这之后，每个月，……最多不超过两个月，就要挤出一天时间来，好好陪陪他们，尽一下作为丈夫、父亲的职责。”

　　“她说的地方有些偏僻，我们在山间绕了许久，才终于到达目的地。结婚之前，我和她一起参加过不少次驴友活动，走山路对我们来说，应该算是驾轻就熟。这一次，因为下过雨，山上有的地方不太好走，不过我们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虽然鞋上沾满泥泞，眼中却只看到美丽的风景。”

　　“像她听说的一样，那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紫槐花，就像是整片山头，都升腾着紫色的烟霞。那一片还没有开发出来，知道的人不多，去游玩的人就更少了，我们走了一路，除了看见寥寥几个山民，没有遇到一个游客。我帮她拍了很多照片，笑的，沉思的，凝望的，侧影，背影……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岁月在她脸上，终归留下了痕迹，眼角浅浅的纹路，发间偶尔的银丝，我想，这个女人是我的妻子，我的爱人，她给了我和孩子一个温暖的家，我也要倾尽所能，给她安稳的生活，陪着她慢慢老去。”

　　“意外……是下午一点多的样子发生的，我们那时已经准备返程了。下山的时候，她突然指着路边的一棵紫槐树说，那几株花开得真好，她想采下来，带回家插在花瓶里。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棵树是从我们身侧的崖下长起来的，到了我们所处的位置，花串刚好在我们头顶一点点，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够采到。我说好，我去给你采。她不让，说我不知道哪几串好看，她要自己来。我只得跟在她身边，看她微微踮着脚去采花，采下一串后，就帮她拿在手上。” 我若回头，你便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