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疑云(2)
车快到小区门口时,肖西隔着车窗,看到洛冰正两手插在裤兜里向前踱步,月光和路灯光从他的头顶洒下来,在他的眉眼处投下一片深色的阴影,在他的脸颊上却镀上一层洁白的柔光,这使得他的面部看起来十分立体,英俊得不像话。
大约是他实在太吸引人的目光,老赵也很快发现了他,因而减慢了车速,放下车窗,朝外喊道:“洛总?”
洛冰朝车子看过来。车窗是深色的,他看不见她,但认识程适之的车,应该知道她在里面。
“老赵。”他颔首,礼貌地打招呼。无论对谁,哪怕是在公司见到清洁大婶,他总是彬彬有礼,修养良好。虽然,神色间或许是习惯性的冷峻,让人感觉他并不是那么好亲近。
“您去哪里,我送您。”老赵不知道他这段时间都住在这边,因而热情地问。
“不用了,我随便走走,谢谢。”
“哦,好……好。”老赵的声音里明显有着迷惑,随后将车驶入院子。正要问肖西是哪栋楼,她已经在后座上轻轻道:“老赵,谢谢,就停这里。”
下了车,肖西将背包的肩带向里拢了拢,有意放慢步子。过了一会儿,身后果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着他,他依然把手插在裤兜里,目光从她身上滑过,未作停留,接着向前走去。
她撵上一步,犹豫一阵后,开口询问:“线拆了?”
“嗯。”
“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医生说很好。”
“哦。”
正在她搜肠刮肚思索该如何问出心中的疑惑时,他却皱了眉,似乎这才下了决心似的说:“有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害怕。可想想,还是知道了,有个防范比较好。”
“啊?”她心中一紧,抬头看向他。
“那天的司机有问题。他的儿子三个月前检查出尿毒症,急需大笔医疗费,警察在他儿子经常使用的银行账户上,发现了一笔五万元的存款记录,时间是十天前。”
“他……他……”她想问什么,却发现舌头有些打结。
“万波说这笔款子是水产品市场同他结的货款,却无法交待出具体的人。而随后的调查发现,他明显是在说谎,因为存入这笔款子的银行网点,并不是本地……”
她感到呼吸有些困难,问:“还是沈阳?”
“这回是杭州。”
杭州?她还在读高一时,和父母去旅游过一次,也仅此一次,在那里既无熟人,也无往事。
她沉默了。现在,那人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开始疯狂到想要她的性命了?
他们已在院子中站了有一会儿,这时一起向单元楼走去。到了家门前,她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听到洛冰在身后说:“你……万事小心。”
她转动钥匙,推门进去前,哑声回答:“好。”
将几处门窗一一检查一遍,锁好,她这才疲惫地窝进沙发里。恐惧?是的,面对这样处心积虑地犯罪,谁不恐惧?然而在恐惧之外,更深层的,却是悲哀。她自问从来与人为善,不曾有过一丝一毫害人之心,是谁,竟然对她有如此彻骨的怨恨?
其实,对于那道黑影,已经有了一点模糊的答案。那个人,如今虽常驻上海,工作范围却是整个华东,而杭州,也是华东不是吗?即便昔日友情不再,她们到底还是相伴着走过了那么多青葱岁月,即便自己遍体鳞伤,她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动过一根手指。弥漫在她心底的,是深深浓浓的悲哀,她真的不愿意相信,那个人会是幕后真凶。
手机在这时轻响了一声,是微信提示音。她随手点开,何剑平发来一张白色小苍兰的照片,配上一行文字:今天下班回来,发现院子里的小苍兰开花了,月光下是不是很美?
幽暗的背景里,一朵小苍兰沐着清辉,如祈祷的少女般半拢着柔软的花瓣,不知是不是他刚浇过水,枝叶间有细小的晶亮的珠儿与月色遥相唱和。
她微笑,回复:是的,很美。
他发来一个笑脸,写道:晚安,愿它同样美化你的梦境。
她回复:谢谢,晚安。
捏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愣,她突然想到,是了,手机,她刚才有疑惑要洛冰解答,结果说起车祸的事,被打断了。她那时是想问他,他为什么知道她还在外面?为什么会出现在咖啡店附近?前一个问题勉强还可以用装在王老师家门前的监控探头解释,可后一个问题呢?包括车祸那晚,他刚好出现在她回家的路边,也是这么巧?再溯及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偶尔会有的被人跟踪的感觉,初期的时候可能会是那名私家侦探,但当她戳穿私家侦探后,那人就没有盯梢的必要了,为什么后来,这种感觉还会不时出现?
她将事情的前后仔细过滤一遍,得出的结论便落在这手机上。被绑架那晚,她的手机丢了,现在用的手机,是洛冰给她的。虽然是于晟睿递到她手上,虽然她付过账了,可手机是他安排的没错,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上面所有的疑问。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问题刚问出来,下一秒,肖西便已经自己回答:当然是因为目前自己身处险境,他要时时掌握她的动态,以便在危急关头可以保护她。事实证明,这么做也的确发挥了作用,上次的车祸,不是他,那人便要得逞了。
王老师家的摄像头,她相信,是因为这个原因。同样,他放着自己家不回,扯个什么下水道堵塞的鬼理由来王老师家赖着不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了,这些日子里,他虽然对她一惯冷淡、疏离,但他不经意间的眼神骗不了人,他下意识的动作也骗不了人。换药的时候,他不是还紧握住她的手;绑绷带的时候,她不是还有过他会吻下来的错觉;他的眼神压抑、痛苦而灼热,这些,都骗不了人。
所有的一切,通通说明,他是在乎她的,他对她,毕竟是不一样的。那么,他这么折磨自己,折磨他们俩,原因只能是她之前猜测的那样,他是背着沉沉重负,给心套上了枷锁,程家有恩于他,程仲辉有恩于他,当他认为程适之不是玩玩而已,而是真心喜欢她时,他便退却了,便将她拱手相让了。他心安了,可是,对她公平吗? 我若回头,你便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