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走向电梯，用肩膀将门顶上，然后瘫坐在地，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般，虚弱不己。他不知道，在他进来前的十分钟，她其实并没有玩游戏，而是在接一个电话。栾婷婷问她这周末是否有时间，想三人一起去郊外爬山。

　　她听到自己声音有些冷意：“哦，我不想去，你们俩去吧。”在知道了真相后，她和他俩的每一次碰面，都只会让她无比难受，她迈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只宁愿这种见面减到最少，她心里的刺痛也就可以降到最低。

　　栾婷婷的反应同他一样，关心问道：“肖西，你怎么了？怎么好像有些心情不好？”

　　“没有，我很好。”她用牙齿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干涩地问，“你……最近交男朋友了？”

　　电话那边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栾婷婷说：“你，你都知道了？”

　　她没有回答，手指紧紧抓住手机。

　　“何剑平告诉你的？”栾婷婷似乎在给自己鼓气，“……是的……那个，你听我解释，我们没有告诉你是因为……”

　　“不用解释了，你没错。”她拦住她，“我有些困，想睡一会儿，再见了。”然后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我们？她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成了“我们”，她却仍是一个孤零零的自己？

　　她喜欢何剑平，栾婷婷一直都是知道的。而栾婷婷也喜欢他，其实她并不意外。何剑平那么优秀，喜欢他本就是一件不可抵挡的事。至于何剑平喜欢谁，这是他的自由，在爱情里，既没有先来后到，也没有谁是谁非。她知道是自己小气了，她不可能强迫一个人爱上自己，当明白了他的心意后，她也本应该笑着祝福他觅到了真爱。

　　可是，她真的没有那么大方，她只能远远的躲开罢，躲到一边独自舔舐伤口，独自悲伤缅怀，她成全他们，可她无法笑着祝福，因为实在做不到。

　　其实，他们根本不用瞒她，这“好心”不过是一剂麻醉剂，除了让她在虚幻中自作多情，对于醒来时伤口的撕扯，没有任何帮助。既然这层纱迟早要被揭开，那么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痛快地告诉她，他们从此可以正大光明，她也可以不再做一个耽于美梦的傻瓜。

　　好了，现在，这两人的轮番关怀终于结束，她不用再撑着一口气伪装。她背靠着门板，曲起两条腿，将下巴撑在膝盖上，再将手臂交叉，环抱住自己。已入初冬，寒气日盛，这样一个人的拥抱，至少还能残存一丝温暖。

　　寒假开始后的第三天，肖西因为头天晚上迟迟难以入眠，天亮前才昏昏睡去，醒来时，发现居然已到了上午十点。她起来洗漱了，走到楼下。搬进别墅后，家里就请了一名保姆，此时看到她下来，连忙问：“小姐，你想吃点什么？”

　　肖西一直不太习惯有人称呼她“小姐”，倒不是因为这个词有另一个负面的含义，而是因为小姐少爷之类的称呼，很容易让她联想到作威作福压榨人民的资本家，她纠正了两次，保姆没改过来，她随后也就罢了。

　　“我妈呢？”她问。父亲是不用问的，铁定去公司了，母亲昨天好像提过今天轮休的。

　　“太太今天只吃了一点早餐就吐了，然后进房间休息一直没出来。”

　　她回身再上楼，走到走廊尽头最大的一间房，也就是父母的卧室门前，敲了两下门便径自推开：“妈！”

　　母亲正躺在床上，背对着她，蜷缩着身体。她走过去，见母亲正用手压在胃部，满脸是汗，表情痛苦，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喊：“妈！妈你怎么了？”

　　柳彤看到她，强撑出一个笑容，回道：“没什么，胃突然有点疼。”

　　“我们去医院。”

　　“不用了，我……”

　　肖西这回没再理会她的拒绝，架她起来，帮她穿好鞋，直接开车带她来到医院。

　　询问病史过后，医生开出了一系列检查单。

　　肖西一辈子都记得，第三天，她独自来医院拿病理活检的结果时，医生语气沉重的吐出的那八个字：胃低分化腺癌，晚期。

　　她有些迟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稍微理解了这几个字的意思。胃癌？晚期？

　　紧接着铺天盖地而来的，不是悲伤，全是自责。其实症状早就有的，其实早就该带她来医院的，其实本不会发展到这一步的……她眼前阵阵发黑，可再多的可能，都无法抵消已经形成的事实，事实是，她最亲爱的妈妈，得了该死的胃癌！

　　因为此时已无法通过手术直接切除病灶，只能先行放化疗，以期在一定程度上缩小癌肿，为手术创造机会。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妈妈住进了医院，此后再也没有机会回家住上一晚。

　　感情上的不顺，到了这里，仿佛已经无足轻重，妈妈成了她所有生活的中心。整个寒假，她都守在妈妈身边，细心地呵护照顾。柳彤怕她太累，拦又拦不住，有时急了，说：“我手脚没毛病，洗脸让我自己来吧。”她只是轻声回答：“我来。”便端了脸盆毛巾，将她的手一律挡回去。

　　大三下学期，她常常是上完课就匆匆到医院，虽然爸爸已经请了最好的护工全天照顾，并且她能做的事无非是些帮忙擦洗、盯着点滴之类的小活儿，可哪怕陪着妈妈说会儿话，看着她绽出笑容，她的心里也要好受些。

　　爸爸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忙，可只要有时间，他也多半呆在医院陪着妻子，温柔细致地照顾着。有时说到肖西小时的淘气，或者家中的某件趣事，父母相视而笑，肖西看在眼里，但觉心中涌上更深一层酸楚，只叹命运的不公，他们如此幸福的一家人，为什么偏偏要在头上悬上一把随时可能切断生与死的利剑？为什么要让他们在岌岌可危的颤栗中度过每一天？

　　可命运已经如此安排，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只能更加紧密地贴近，更加珍惜这家人相处的温馨时光。 我若回头，你便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