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肖西接到程适之电话，说自己有事想同她聊聊，车子已经等在小区门口。

　　肖西看看墙上的挂钟，刚过八点，还不算晚。况且他车子都已经来了，她不去也不行。于是随手拿了包，关好门，一路跑过去。

　　程适之坐在他那辆白色宾利的后座上，驾驶座上坐着的是程董事长的司机老赵。见到她，程适之降下车窗，挥挥手，示意她上车。宾利一直开到小金山街心公园东南角的一家咖啡店门前停下，老赵才回过头问：“这里可以吗？”

　　程适之看看不远处怡园小区的标志，点点头：“行吧，你找个地方停车，过会儿要走了我再打你电话。”

　　老赵待他俩下了车，依言将车开走。程适之则指指咖啡店的店门：“进去吧。”

　　店很小，大约只有五十平米左右，装潢也不甚华丽，不过素色格子的桌布椅套配上咖啡色系的硬装，看起来还算干净雅致。肖西有些奇怪，以程适之的风格，应该不会喜欢来这些小店，今天巴巴地从程宅大老远跑来这边，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

　　“帮我打个电话，约那个臭丫头过来一下。”程适之说。

　　“哪……个臭……丫头？”肖西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适之表情略略有些不自然：“还能是谁，穆澄菲呗，她就住那边的怡园小区，你跟她说，很近，让她到这里来。”

　　原来这就是他选择这里的原因。肖西弯了眉眼，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怎么你自己不打？”

　　“她要是接我电话我还用……”程适之说了一半，住了嘴，看着肖西脸上促狭的笑，忙解释，“你别多想，我这不是前几天得罪她了嘛，本来是想给她赔个不是，可一打她电话她就挂掉。”

　　肖西掏出手机，拨通穆澄菲的电话。一阵铃音过后，话筒里传来有些嘈杂的背景音，穆澄菲大着嗓门问：“肖西？”

　　“你在哪儿呢？”

　　穆澄菲并没有立即回答，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背景音淡下来，穆澄菲再度开口：“我和同事在外面聚餐呢，店里人多，太吵了，我现在到外面来了。”

　　肖西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入了职，什么时候又迅速和同事打成了一片，都开始聚餐了。她那边忙，于是长话短说：“你大概还有多久？”

　　“找我有事？”

　　“嗯，有一点。”肖西补充，“不过不急，等你有空再说。”

　　“我这里应该快了，下班就到馆子里，早吃得差不多了，就几个人还在拼酒。要不，结束了我打你电话？”

　　“好。”

　　肖西重新看向程适之，对方眨巴着眼问：“她来吗？”

　　“来。她在外面吃饭，完了就过来。”

　　“哦，那就好。谢了啊！”

　　肖西忍不住笑道：“你究竟怎么她了？这么不待见你？”

　　程适之叹气：“也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她。”

　　程适之确实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真让穆澄菲和他翻了脸。那天送他到家门口后，穆澄菲冷着脸一言不发就开车走了。他在家里的放映室枯坐半日，荧幕上的物景人就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无声动画，在他眼前毫无生机地表演、落幕，到了也没弄明白究竟看的是科幻片、文艺片还是记录片。到了晚上，他越发觉得心神不宁，想了好一阵，才想明白这心神不宁的源头，于是掏出手机拨了源头的号码，没想到，源头居然挂他电话。他错愕，连拨四次，穆澄菲连挂四次，他这才明白，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何况这小船原本就不怎么牢固。

　　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以为她不过一时吃了熊心豹子胆，等过两天理智归位，自然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于是耐着性子等了两天，再次拨通她的电话。这回她接了，他正得意，她开口便是：“再打我电话信不信我告你性骚扰？”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和她呛声惯了的嘴已先行回击：“你也不拿镜子照照，长成这模样谁有兴趣骚扰你？”

　　话刚说完，电话那头再次“啪嗒”挂掉。程适之握着手机这才回味了一遍自己说了什么，暗骂：“艹！”也不知是骂她不知天高地厚，还是骂自己嘴贱。

　　这么着又过了三天，也就是今天下午，他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安慰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跟小丫头一般见识，一边咬牙切齿地把电话打过去，结果人小丫头电话响了九声，一直没接，最后愣是让他的宰相肚白白鼓起来，又灰不溜秋地蔫下去。他不确定她到底是手机不在身边，还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纠结数小时，又同程玥之吵了一架撒过气后，终于叫上老赵，过来求肖西帮忙，怎么着他也得把这事掰扯清白，不能继续这么不清不楚拖下去了。

　　其实，他没有往深里想过，这事为什么一定得掰扯掰扯，他不是一直嫌她烦、一直看她不顺眼吗？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作什么偏得巴巴地赶过来？

　　肖西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问他：“话说你怎么知道她住怡园小区？我比你先认识她，比你和她关系好，都只知道她在附近买了套小房子，却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啊？……”程适之被这问题问住，掩饰地端起杯子，“她……不是她自己显摆说的吗？”

　　肖西摇头，陈述事实：“她跟我可没说过。看来，你们私交比我想象的要好。”

　　程适之讪讪道：“怎么可能。”

　　如果是往日，他定会极力撇清关系，这次却只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肖西笑而不语，看来，这两人，真的有些意思。

　　“你呢，这几天还好吧？案子有进展吗？”程适之问。

　　“还好。”肖西缓缓道，“还不是两点一线，跟平时一样。”

　　她没有将差点被撞的事告诉他，免得他担心。她还不能确定那场车祸，到底是意外还是未遂，也不能确定何剑平所怀疑的“凶手”，到底是或不是。什么都未明确，告诉他也无益，还是静静地等待结果吧。 我若回头，你便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