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叶幸的鼻子更加酸了。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去偷偷摸摸打探些什么了。
棋子也好、人质也罢,只要能让爹娘安心、不再这样这样担惊受怕,她什么都愿意做。
“岳父大人这是做什么?”司韶亲自俯下身子搀起叶氏夫妻两人。
哎?
一旁的叶幸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大公子这是不是表示,不打算惩治自己了?
“那大公子走得如此匆忙是——”叶翟顺着司韶的动作起了身。
“实在是府中有急事,不得不回去。岳丈莫要多心。”
“那,我与拙荆恭送大公子。”叶翟躬身行礼送行。
“岳父留步,不必相送。”
“是——阿幸,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叶翟见大公子抬脚就要走,而自家女儿却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由得开口催促。
叶幸并非是傻楞。而是——自己刚刚闯了那么大的祸,她不确定大公子是不是会让自己跟着他回城主府。
叶幸怯怯的抬头看看司韶,想从他的眼神中探探他的意思。
没想到,叶幸甫一抬眼,眼神与司韶对了个正着。
不只是叶幸在等司韶的示意,司韶,也在等着叶幸的表态。
方才在叶幸的闺房经过了那一通闹腾,司韶被叶幸拒绝了个彻底。
他不确定,现在的叶幸,是否还愿意与自己一起回城主府?
若是刚刚的拒绝,就已经是明确的表态,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这一步,就算她表示不愿同自己回去,自己,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手。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彼此都想从对方的眼中读出意图,却都什么都没读出来。
叶幸首先败下阵来,低头移开了视线。
这样啊——
司韶见状,只得无奈得呼了一口气,看来,她是不想跟自己回去了——
“爹,娘.那,我先跟着大公子回去了。改日若得了空,再回来看你们。”叶幸下定了决心,对叶翟夫妻拜别。
叶幸说出这一番话,其实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大公子并未开口让自己跟着回去。自己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若是大公子说自己自作主张然后惩罚自己怎么办?
到时候,就不只是丢了面子了——
“那,就快跟上。”司韶说完,头也没回,抬脚就走。
啊?这是,让自己跟着回去的意思了吧。
叶幸急忙脚底抹油,提着裙子三步并做两步,亦步亦趋的跟在司韶身后。
两人行至叶府门口,良清早已安排好马车等在大门外。
马车有两辆,停在前面的一辆是司韶的马车,舒适华丽。而另一辆,是放置两人杂物的马车,与城主公子的专乘相比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叶幸刚刚已经自作主张了一次,大公子当着爹娘的面并没有让自己难堪。
这次——四下并没有别人。大公子,没有给自己留面子的必要了。她犹豫着,是不是自己主动坐到那辆放杂物的马车上会比较好呢?
叶幸向着后面那辆马车挪去,没挪几步,就被司韶一把扯住了手腕往自己的方向带去。
电光火石之间,大公子刚刚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已经双双放置在了自己的腰间。
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腰间的双手一用力,自己已经被甩进了大公子那华丽马车里的软垫上。
叶幸被摔的头有点晕,刚刚回过神来,大公子已经紧跟着钻进了马车。
叶幸挣扎着从软垫上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司韶已经对前面驾车的良清下了命令:“走吧。”
一路上,司韶就这么倚窗而坐,两只眼睛专注着盯着窗外的景色,不看叶幸,也不与叶幸搭话。
司韶的脑子里乱乱的,画面一幅一幅的闪过,有叶幸之前的泪眼,有她在自己抱住她时候惊惶无措的样子。
还有——叶幸抓着那竹筒(就像那竹筒让她汲取能量似的)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的模样,像只哀求猎人放手的小鹿。
马车跑的很快,司韶又将马车的窗帘完全打开,风呼呼得灌了进来。
司韶却并不觉得这风冷。可他还是打了一个寒战。
这点风,并不能奈何他。真正让他发冷的,是叶幸的拒绝。
在这闷声不语的糟糕氛围中,马车行至城主府的大门。
叶幸这次没等大公子先下车,她麻利的在马车停住的一瞬间掀开门帘抢先跳下了车。
就连在前面驾车的良清才刚刚拉紧缰绳,被叶幸这一跳,他都吓了一跳。
少夫人——这是做什么?
应该是自己先停好马车后搬小踩凳置于门帘口请主子们下来啊。
这她自己跳下来是做什么?
就算从前是跟在二公子后面学了点功夫,也不至于这样啊——
叶幸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莽撞了,但是为了弥补自己自己今天闯的祸,她决定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大公子。
叶幸跳下马车后没等良清反应过来,便找出了小踩凳子摆在了马车边。
叶幸突然跳马车这一行为不止吓到了,也吓到了司韶。
司韶一把掀开门帘,入眼的景象就是自己的妻子像个丫鬟一样摆好了踩凳毕恭毕敬的做出鞠躬状立在一旁。
是不是,自己若是现在下车,她还会伸出手上前像个丫鬟一样让自己扶着啊?!
司韶的脸都要被气歪了,他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怒气,用着尽量装出的平静声音问道:“这是,你跟着阿歆养成的习惯?”
“啊——其实——嗯。”最后的一声“嗯”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叶幸很少跟着司歆出府。也很少有机会与他同坐一辆马车。这么说来——她,好像还真的没这么服侍过司歆。
但是,自己现下是在努力补救自己方才冲撞了大公子的行为。若是让大公子知道自己并没有如此服侍过二公子,岂不是更觉得自己恃宠而骄、眼里没有主子?
所以,她只是支支吾吾。由于并没多少底气,因此,连应答声都因为心虚而听起来与蚊子哼哼差不了多少。
可惜,司韶听到了叶幸的回答。
他想起叶幸因为拒绝自己而跪在地上请罪的情状。眼下,又看着她这奴性十足的讨好。
她小心翼翼伺候主子般的服侍并没有让自己的心情好转一丝一毫,反而让自己心中的怒火更胜。
“良清!”司韶没再理叶幸,急着喊良清。
他担心自己若是在和她对话下去,自己会控住不住自己像上次一样吓到她。
良清下车上前。
司韶冷着脸下令:“你去把少夫人扶起来。这情形让其他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说“少夫人”三个字的时候,司韶的牙齿紧闭,咬的很紧,只是不懂痕迹的动了动嘴唇。
良清看出,自家主子又被气得不轻。
良清叹了口气,作势要去扶叶幸起身。
叶幸没等良清伸手过来,便自己直起了身子。
“这——不劳烦良大哥了。”她面色尴尬的开口。
这下可好,连弥补的机会大公子都不肯给自己了。
司韶铁青着脸自己下了车,后面跟着一脸认命状的叶幸。————————————————————————————————————————————————————
说着因为有急事要处理的司韶其实并没有急事。一回到自己的院落,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说是不准任何人打扰。
夜深,已是戌时。
寻常这个时候,大公子早已准备就寝了。
可是,今天——
用晚膳时,他只吩咐良清将餐饭端进书房,并未向往常一样与叶幸一起用餐。
直到现在,也没见他来两人共同的房间就寝。
大公子这是打算彻底不理自己了吗?
叶幸不敢再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了。一个大公子的怒气自己已经不能承受,若是事情闹大,传到了夫人与城主大人那里——
一城之主的怒气——叶幸想着想着,就感到一阵后怕,禁不住似的打了个寒颤。
叶幸站起身,拿了件外衣披上,向着门口走去。
她决定亲自去书房求大公子回来就寝——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叶幸刚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刚刚踏入房间的司韶。
“大公子!”叶幸抬眼见是司韶,声音不由得透出喜悦。
“听起来,你看见是我,还挺高兴的啊?”司韶阴阳怪气的说。
叶幸急忙上前想为司韶接下他披着的披风。
司韶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叶幸伸过来的手。
叶幸的手晾在半空,就这么尴尬的举着。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阵让人难堪的沉默。
“那——我出去唤良大哥进来可好?”叶幸换上了笑脸,就像刚刚司韶给她的难堪不曾发生过,“公子一直是良大哥近身服侍的。想必只有他才能——”
“不必。换衣服这等小事,我自己也做得来。”
“是。”
“你不是巴不得离我远远的吗?怎么方才又主动靠近我了?”
“我——我并没有巴不得——”叶幸糯糯的小声开口。
司韶冷哼一声,叶幸的言不由衷,太明显了。
她一定只是因为没有那个胆量触怒母亲与父亲,才这样自己逼自己的吧?
根本不是像自己想亲近她一样——
司韶撇开眼,不再看叶幸,径直向内室走去,准备洗漱一番后就寝。
叶幸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自觉地从架子上拿起干净的手巾递给司韶。
司韶接过叶幸递过来的手巾,发现她还披着出门穿的外袍。
“你刚才是不是要出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司韶强压下不悦,问着刚刚问过的问题。
叶幸顺着司韶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
是了,自己还披着外袍。刚刚只想着为大公子解下披风,自己的外袍还披在身上,自己竟一丝未觉。
叶幸忙把外袍拖了下来,随手放在了一旁的矮凳上。急急忙忙的开口对司韶解释:“我,我并不是想出去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我只是,想去书房请大公子回来。”
“请我回来?”司韶的语气充满讽刺,“我不回来就寝,你不是巴不得吗?你既然如此不情愿,又何必这么强逼自己呢?想来,也不是出于妻子关心夫君的心情吧?我猜,你怕是被别人知道了,惹我父母不快才是你真正担心的吧。”
此话一出,叶幸就变了脸色。那脸,一阵红,一阵白。
大公子说的,与自己的心思,丝毫不差。
若是可以,叶幸可以谄媚的撒谎说自己是担心大公子的身体,想与他亲近才会去书房寻找他。
可是,叶幸不是这等轻易就说出这种违心话之人。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得叹了口气,后退了几步,与司韶拉开了距离。
司韶看这叶幸那张泫然欲泣的脸,立刻就后悔自己刚才为图一时口快的抢白了。
她与自己接触不多,她敬畏自己,这些,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为什么要说出来让她难堪呢?
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等她慢慢接受自己吗?
只是——虽说当初下决心容易。可是司韶真的没想到,她那明确的拒绝,会对自己影响如此之大,让自己变得,都不是平日的自己了。
从小到大,司韶抢白别人的次数屈指可数。若是他心有不满,他也不会这样如此直白的在口头上就这样给对方难堪。
司韶回房就寝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不止是叶幸担心会被城主夫人知道这对小夫妻不和,司韶同样也不想让父母知道这些事,而让父母亲对叶幸产生不满。
城主府人多眼杂,过往之人众多自己与叶幸闹别扭,只有自己和她两个人知道就好,司韶一点也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知道自己和妻子之间的种种。
若是自己和阿幸将这别扭带出这间屋子,若是被有心之人用——到时候,就会多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让叶幸受到伤害,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司韶才将自己之前碎了一地的心努力重新拼了起来,不躲再书房里,而是强撑着自己回卧房再次面对这个拒绝过自己的女子。
司韶真的很想张口对叶幸说,“母亲和父亲都不会知道。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怕躲着我、害怕我。” 公子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