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进行中。
司歆不时的看看脸色越来越黑的哥哥,再看看坐在叶幸位置上与邻座谈笑风生的姚黄,心下哀叹:叶幸如果再不出现,今晚哥哥可就难收场了。
席间,突然有女眷向城主夫人打趣道:“夫人,今晚这么巴巴的把我们都叫来,该不会还真是只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平时见不着市面的人尝尝城主府厨子的好手艺吧。”
此话一出,不少女眷跟着凑笑打趣着附和。
夫人微笑答道:“都是苍顺城自家人,本就应该长聚。说起来,还真是许久没这么大家坐在一起聚聚了。之前一直没有个合适的机会。恰好犬子前些时日养成了那异域来的羊羔,便找了这么个由头,宰几只请众位来尝尝鲜。”
夫人说完,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神与司韶。
这可都是为了儿子你举办的宴会,你的那小心肝才是这次宴会的主角。
司韶见母亲此状,心中的烦闷更盛。
这丫头,现在还不出现,是要急死自己吗?!
酒过三巡,男宾女眷们情绪越发高涨,宴会也越来越热闹。
交谈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与此欢快热闹的气氛有些不相衬的是,宴会一角的神色焦燥的司韶良清二人。
“你是说,她进场没多久,在宴会刚刚开始时候就出府了?”
“是,属下刚刚到处打听了,叶——叶姑娘只进门时候露过面,可能——一进门就去什么地方躲起来了。直到宴会开始时候,所有人都在宴会上了她又跑出去了。”良清想起司韶不许自己再叫叶幸“阿幸”,忙改了口。
“都有谁见过她?谁知道她进门后跑出去是去了哪里?”司韶接着问。
“只有守在门口的几人见过叶姑娘,另外,就是与叶姑娘一起进场的扶凤香粉家的东家与夫人见过叶姑娘了。属下,要把他们带过来公子亲自问问嘛?”
司韶心下着急,这丫头,跑去哪里了?!自己不是已经告诉她一定要来的吗?!
该不会,是来露个脸就回家了吧?
司韶急匆匆的吩咐良清:“我先去向父亲母亲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就退场去叶大人家找她——”
司韶的纷纷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正向自己走来的郎纲并几个城中官职不小的管事的子侄,便将刚刚一脸焦急的表情瞬间卸下,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德性温雅的城主公子。
自己与郎纲的那次摊牌,是私下进行的。当着外人,还是要给郎纲面子。
不止是为了阿歆,也是为了苍顺城维持了百年的名声。
“大公子,我与舍妹在此叨扰许久,一直以来,多承看顾。”
“郎少爷客气了。郎公子与郎姑娘是我们府上的贵宾。只恐照顾不周……”
“……大公子千万别如此说,若是如此看顾还是‘照顾不周’那我们就差去那神仙居住的碧霞城住着啦。”
此话一出,一众人都笑了起来。
趁着氛围轻松,几个管事的子侄急忙上前与司韶搭话。
司韶无法,只得又挂上温雅的笑容一一应对,同时,对不远处的良清使眼色,示意他先原地待命。
良清看得出来,司韶虽面上一派轻松,可是他的心却更加焦灼。
司韶好不容易从与众人的周旋中脱身,宴会已接近尾声,不少人已经开始打瞌睡。
司韶急忙走到夫人面前,对她耳语了几句,便叫上良清,两人拔腿便向着去叶幸家的方向疾奔。
一定要在宴会结束前把这丫头带去,,自己一直以来做了这么多等的就是这一天……
司韶二人跑过花园,跑过大门,跑过大街,直到看见了叶幸的家,那栋不大不小的宅子。
只是见到叶幸的宅子,想到那个丫头现在就在这里,司韶先前因为见不到她的焦急与烦躁竟都消下去不少。
服,乖乖跟着司韶主仆二人重回宴会。
胸中涌起一股暖意。
但是他并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又加快了速度,一直跑到了叶幸家门口,开始砰砰砰的敲门。
敲了没多久,门打开了,露出魏紫的半张略显惊愕的脸。
司韶捂着因为疾跑而略感刺痛的两胁,喘着粗气问:“你们家——姑娘——呢?是不是在家里?”
“是在家里,但是这么晚了大公子你——哎?!大公子?!”
司韶大步一迈绕过魏紫进门后径直向内院走去,身后的良清在急忙跟上主子脚步的同时,还不忘对魏紫投以一个抱歉的眼神。
魏紫脸上的惊愕明显加重,忙把门关好想跟上司韶。
奈何司韶步子太大,逼得魏紫只能一路小跑。
“大公子,这么晚了您来不合礼数啊,就算是您来我也得先去通报您才能进去啊!哎——大公子!那是女眷居住的内院!您不能进去!”
司韶对魏紫的阻拦视而不见,步子丝毫没有放慢,径直走入内院,直到叶幸的卧房,方才住脚。
屋子里的叶幸显然早早注意到了外面的骚动,急匆匆的披上件外衣,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你今天晚上为什么没在宴会露面?!我不是告诉过你一定要去吗?”司韶一看见叶幸的脸,就控制不住的激动质问。
“我——我去过了,真的——”面对司韶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奔跑还显得有些红的脸,叶幸发现,自己竟连把早就在心里想好的说辞说出来都成困难。
“哼”,司韶冷嗤一声:“只是在门口签个名,证明你确实到场了,然后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趁着宴会开始时大家都已落座,没人再在外面走动的你就偷偷跑回来,对吧?”
叶幸被司韶说的哑口无言。自己的小心思,被他全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本来还想找借口因为自己身体不适什么的,现在,也无法开口了。
司韶上前一把抓住叶幸,拖着她就往外走。
叶幸和魏紫两人都大惊。
“大公子,突然,这是做什么?!”叶幸痛呼,司韶的力气太大了,自己的手腕被握的有些痛。
“大公子,你要带我们姑娘去哪里?!”
就连良清也上前拦了一下司韶,面有难色:“大公子,我知道时间紧急。夫人已经答应您会再把时间拖一会了,您还是,”说着抽了瞅叶幸“先让阿幸——啊,叶姑娘去换身衣服吧”
司韶这才发现,叶幸一身装扮得甚是随意:里面是女子内室随意穿的几件旧衣,外面看样子也只是因为自己来了而匆忙间松松的批了件外衣。
她的头发也是松松的挽了一挽,不见任何钗饰。
完全就是女儿家在家的就寝前的随意穿戴。根本不能就这样出门。
“你还真是做的好打算啊,早早换好了内衫,是不是就等着就寝了?”司韶咬着牙说。
又一次完全说中。
确实,叶幸一回家,便换上了闺房内穿的随意衣衫,与魏紫两人聊天说话等着等父母回来后便就寝。
司韶死死盯着这副穿戴的叶幸,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这,就是叶幸睡前的样子,自己和她成亲后,就会天天看到这样的她——
司韶不自觉的脸更红了,猛然松开了之前一直紧紧握着叶幸胳膊的手,闷声闷气的说:“快进去换身衣服出来,我就在门外等你。”
这都被人堵到家门口了,叶幸无法再推赖下去,只得回屋换了身平日出门的衣衫,又三两下挽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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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幸被司韶拉进宴会厅时,很显然,宴会已进入尾声。
会场上大部分的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强撑着惺忪的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邻座说这话。
叶幸瞅见自己的爹娘也是一脸困意,旁边的姚黄更是毫不伪装的直接伏在桌上小憩。只有极少数人还在保持着极高的精力与热情。
比如郎氏兄妹,依然在热情的结交苍顺城的权贵;比如城主夫妇,依然不露丝毫倦容的注视全场,时不时对身边的人吩咐什么;再比如,死死抓着叶幸的手腕,力道丝毫不见放松的司韶。
对于这样的入场方式,叶幸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叶幸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子拉着手腕,站着会场的最前端。
而这睽睽的众目之中,有自己的双亲,朋友,前辈……
母亲满脸震惊与担忧,倒是一旁的父亲看起来比母亲平静许多。阿倩,三枝,也都是一脸的茫然震惊,显然还没搞清楚目前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一直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米嬷嬷看自己的眼神也比平日多了几分探究。
司歆一脸欣慰,而郎纲,似是专注地与妹妹说话,根本没有向这个方向看。
这个死死握住自己手腕的男子,还是,一直以来,与自己接触甚少的大公子司韶。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叶幸眼下,脑中嗡嗡一片。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当众挣脱大公子的手躲到一边?
被握住的那只手腕拼命使劲,挣脱,使劲,努力挣脱……
叶幸忙活了半天,司韶的那只手的力道不见松懈,反而越握越紧。
挣脱无法,只得木木的被司韶拖着走。
耳边,不停的传来四周宴会在座宾客的满是惊讶的阵阵倒抽气声。
还有一些人的小声嘀咕。
“这么晚了,还把我们留在这,就是为了看这个?”
“原来,是大公子与叶幸——”
叶幸大脑空白一片。她想对众人解释,可眼前这情景,又让她无从开口。
叶幸被司韶一路拖到城主与夫人的主座前。还没站稳,只听司韶朗声说道:“母亲,可以宣布了。”
宣布?是,有什么事情与自己有关吗?
夫人没给叶幸多少猜测的时间,很快公布的答案。
“今晚留各位至此时,实是有一事要向各位告知。苍顺城已立城数百载。全赖祖先荫庇,我苍顺城既无外敌之患,也无天灾之忧。祖辈的基业平平稳稳几百载下来,城里也是日渐富足。家家户户男耕女织,各司其职。我辈也应为我苍顺城绵延子嗣,使我苍顺城这大好基业后继有人。今日。我,代司氏一族宣布,苍顺城大司农叶翟之女,秀丽和顺,温婉恭俭,甚得我夫妇欢心。况我司氏和叶氏早已有秦晋之约,叶氏阿幸与我儿司韶久谐凤卦,准拟鸾鸣。叶氏女之前又为苍顺城屡立功勋。凭其才干,足以为我司氏妇。现以金如意一对为定。择日为他俩人举办婚礼。我苍顺城十几年来未有如此大的喜事。到时,还请各位前来参加捧场。”
夫人这一席话说完,叶幸脑子里就像有人扔了个响雷。
噼里啪啦,炸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惶恐,无助,对未来的迷茫。种种情感一齐向她袭来。
她只是呆呆的由上来的两位仆妇搀扶着走到了夫人的身边,木然的从夫人手里接过那对盛着金如意的托盘。
金如意一接过,下面轰动异常,恭喜声此起彼伏。
叶幸不知道在这情景下自己该做什么,只是木然地对一个接一个的送出恭喜的人报以应付的一笑。
与司韶成婚,这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
从小只知道自己与司歆有那戏言般的婚约。
极小的时候,也曾幻想过自己嫁给司歆的场景。
后来,渐渐长大,自己与司歆并无男女间的悸动情愫,司歆喜欢上了陆青青,而自己的一颗心也全都扑在了桓羽生身上。
再然后,陆青青身份被揭穿,桓羽生别娶他人。
叶幸不止一次的想过,命运何其奇妙,自己永远不知道在命运的指引下会去往何方。
如果这就是自己命运,那,自己还是平静的接受吧。
只是……
叶幸望着站在自己身旁,与自己一同接受众人道喜的司韶。
长身玉立,俊秀出众,一向甚少表情的他,在接受众人道喜时脸上也不断显出喜悦之色。
大公子,想必,是满意自己的吧?满意这段婚姻的吧?
自己的未来,也许就是在城主府中相夫教子,偶尔回家看望爹娘以尽孝道。
终此一生,自己也算是有福之人…… 公子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