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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烟擦拭完手掌,把手帕随手往杜如晦身体上一扔,看着陈靖祁的脸庞上却收敛起了笑容,他一字一句道:“来的时候,我父亲叮嘱我不可动你,他倒不是怕你手下的那群老谍子会报复,而是他怕我,打不过你。”
陈靖祁更加心惊胆战,暗道顾相对我的调查原来已经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表面上却故意苦着脸,伸出两只肥胖的手掌拱了拱手,苦道:“顾公子哎,您可别高抬在下了,顾兄的事,在下深表遗憾,但是在下真不知情啊,这样,你要是心里还不痛快,你尽管打陈某出气,就算把我打成杜将军……杜将军这样,我陈某,也绝无二话。”
听完陈靖祁的话,顾烟表情却毫无波动,认真道:“陈侍郎,我之前说出那番话,想必你也明白我想表达什么,你现在在我面前藏拙,毫无意义,父亲不让我与你动手,但是我哥不能白受这么多罪。不与你动手没关系,我向您问一剑,一剑过后,咱们,之前的恩怨两清。之后的事情各凭本事另算,您看怎么样?”
陈靖祁一边听顾烟说话一边慢慢敛起脸上的笑容,叹了一口气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顾公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再推辞,那就是我陈某人不识抬举了,也罢也罢,之前的恩恩怨怨也该有个了结,顾公子请吧。”
听闻此语,顾烟难得豪爽一笑,右手在腰间一抹,乍如一条银炼横空出世,待到他右手再次抬起,腰间的白玉腰带已经化作了一口软剑。
陈靖祁的胖脸上难得没有了之前的卑微谄媚,他端起茶水略微吹了吹,轻轻啄了口有些发凉的茶水,阁下茶杯,笑着说道:“密云,剑长三尺三,重六两,剑身银白色,柔软无比,因为舞动起来如行云布雨水泼不进,故此得名“密云”,虽然平时柔软,但是见血或者见水后,端得是锐利无比,为顾烟佩剑,轻易不示人。顾公子,我说的可对。”
顾烟毫无意外的点点头,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持剑斜指地面,道:“分毫不差,看来陈大人手下的那群谍子也不是吃素的,请出剑。”
陈靖祁费力地弯腰,从金玉奢华的长靴里抽出一把一尺半的短剑,短剑平淡无奇,钢口之上却隐约有绛紫色光芒一闪而过。
陈靖祁反手握着短剑,随意地插入桌面上。
一人坐,一人战。
一人持短剑,一人握青锋。
二人对望一眼,酒楼外似有风雷激荡,阵阵龙吟虎啸之声传来,然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李四木讷,闷声闷气问张三:“怎么回事?顾公子怎么还不出手?”
张三也是纳闷,但联想到自己之前在茶馆里听说书人所讲的武林高手,猜疑问道:“莫非,他们已经开始了?”
李四一怔,下意识追问道:“开始啥了?”
张三无辜摊摊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周内寺含笑看了张三一眼,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笑容,然后对李四解释道:“开始问剑了。”
李四挠挠头,尽管还是不懂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与周内寺之间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对方肯给自己解惑是老人家心好,但是自个儿万万没有追问的道理,只能挠挠头不懂装懂。
张三机灵,忙拍马屁道:“大长秋您不但武功高强,更是慧眼如炬,当真是一眼望穿小辈虚实。”
周内寺摆摆手,呵呵一笑,道:“你这小子,马屁可是拍到马蹄子上喽,咱家可是一点武功也不会,别说顾公子与陈大人,就算是你这小子,也能轻易杀了咱家。”
张三一怔,但随即马上补救道:“大长秋仁心仁义,不学武功是怕造杀孽,也是怕招杀孽,就凭大长秋的身份,多少所谓的武林高手在大长秋面前俯首帖耳,这世间除了侍奉天子,哪还有事情需要大长秋亲自动手,不过小子确实有一个问题不解,还请大长秋示下。”
周内寺拍打着自己大腿,乐呵呵说道:“你这小子,像咱家年轻的时候,鬼机灵鬼机灵的,马屁拍的咱家浑身舒坦,咱家就喜欢你这句怕招杀孽的说法,多少会武艺通天的死的更快,还不如咱这个啥也不会的老东西,熬呀熬呀,就熬到了现在。你小子是想问,咱家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东西,是怎么知道这二人开始问剑的否?”
张三点头如小鸡啄米,阿谀奉承道:“大长秋果然慧眼如炬慧眼如炬啊。”
周内寺摆摆手,笑道:“咱家跟你讲个故事,你能听明白就听明白,听不明白也就算了,在乾国之前的逐鹿之战中,多少王朝分崩离析,那些宦官离开了宫廷的庇护,落到草野之中,可是活得猪狗不如。但是也有很多年老的宦官,相反活的越来越滋润了,你猜是为何,哈哈,这些老东西啊,都去集市摊子上,淘古董去了,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古董好坏啊,就是拣自个儿顺手的买,如此一来,倒是买来的十件,有八件是真的。小子啊,你听懂了没?”
张三含笑点点头,“大长秋是不是想告诉小子,见得多了,也就懂了。”
周内寺难得的哈哈一笑,看得出来是真心的高兴,不是装出来的,对张三招招手,道:“近前来近前来,让咱家好好瞅瞅你这个小猴子。”
张三也是给条杆就往上爬的主,当下一路小跑过去,温顺的跪倒在大长秋脚边,大长秋伸出枯皱的双手抬起张三的下巴,仔细端详了几眼,收回手的时候有些唏嘘,感叹道:“真像,真像啊,你这小猴子,是真像咱家年轻的时候啊,咱家当年,可能还不如你机灵,要是能和你这么机灵,也不至于走这么条路,可是话说回来,不走这条路,咱家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一定啊。”
张三知道周内寺这番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不是说给他张三听的,只是温顺跪倒在脚边,低着头不言不语。
周内寺转头看着外面的细雨如丝,说道:“在咱家小时候啊,家里穷,又恰逢连年征战,当真是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啊,咱家实在是养不活这么多子嗣,这怎么办?当初咱家的叔父正好在前梁做内寺,就跟咱家的父亲商量,孩子这么多,送个进宫吧,叔父帮着照应一下。这咱家的父亲肯定得答应啊,最后选定了咱家与咱家的二哥,抽签决定,谁抽红的,谁就去挨那一刀,咱那时候小,一听……这男人的命根子都要没了,活下去还能干啥?当天晚上咱家就偷偷在签子上做了记号,可是第二天,第二天咱家抽中的还是红的!临带咱家进宫的时候,叔父才告诉咱家,那签子,是父亲又给换的记号。因为这个事,咱家怨恨了很久,直到过了三年多,前梁被大乾铁骑踏破王宫,咱家又流落民间了,这才想明白,父亲为何要换那签子,小猴子,你可知道为什么?”
张三跪伏在地,一咬牙,低声说道:“因为大长秋您抖机灵,进宫的孩子必须要机灵,您二哥太老实,进不得这步步惊心的宫殿。”
周内寺握了握双手,仰天喟然长叹,“好一个步步惊心啊,小猴子,咱家越来越喜欢你,咱家问你,你可愿去挨那一刀?只要你挨了那一刀,咱家就把你带进宫,当自个亲儿子照料着,等咱家走了以后,你,就是今后的大长秋。”
张三先是一怔,然后悚然而惊,俯身叩头如捣蒜。
周内寺点点头,问道:“你可是不想做咱家这样的宦官?”
张三五体投地,却苦笑道:“小子不好女色,若挨了一刀能做了您大长秋的干儿子,我想朝中多少人得趋之若鹜,若是放在一年之前,只要您大长秋发话,要割小子哪儿的肉,您就割哪儿!”
周内寺人老成精,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也没有过多为难张三,只是又叹了一声:“这顾丞相,玩弄人心的本事是真厉害啊。”
与此同时,顾烟终于动了。
伴随着密云被重新收回腰间,顾烟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再看向杜如晦的眼神,也多了几丝友好和尊重。
陈靖祁也默默收起短剑,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下来的鲜血。
顾烟呵呵一笑:“不愧是能虎贲的掌家,楚长双与你比起来,差得很,陈大人的浩然红尘意,三年内入小宗师,足矣。”
陈靖祁微微叹了口气:“顾公子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啊,我又怎会不知顾公子与陈某交手,都是把自个压在了天子巅峰的实力,若是顾公子真是释放出全部本事,陈某恐怕一刻的功夫,也坚持不了。若日后再有机会,当多与顾公子讨教,还望顾公子多多指教。”
顾烟不擅长说客套话,只是微微点头,然后朝周内寺点点头之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张三又叩了三个头,才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顾烟身后,一边伸手递过手帕一边笑容谄媚。
临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顾烟突然停止脚步,没有回头淡淡说道:“忘了,我父亲让我传给你们一句话,他说,棋,不是你们这么下的。” 逐鹿之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