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晋从小到大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囚禁在一个离家万里的小海岛上,完全束手无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从小刻苦习武,图的是一个自由。
他从小认真学习布阵、破阵,图的,也是一个自由。
结果却是,他完全失去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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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为年轻气盛时,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来去自如,凭借一身好功夫,任何境地,出入自由,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可惜,他还是错了。
原来世间还有一种最可怕最绝望的巫术,叫作“人生的鬼打墙”。
当你进入这种境地之中,那才叫真正的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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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分明看得到灼热的阳光下,无数通天大道,条条通向大罗马。可事实却是任何一条路,其实都通往不了任何一个地方。
他左冲右突,无数次希望后的失望,无数个的反复叠加,结果却都是脚步又回到了原地。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苍蝇,晕头晕脑的在围着一个圈打转,并且只是在那方寸之间打转。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时不时的以为那方寸之地,就是整个世界。
当他以为他路过了全世界,其实他只是路过了无数个自己而已。那无数个“自己”,脸上带着不同时期的喜怒哀乐,各种沧桑疲惫,他们构成了这整个世界的芸芸众生,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又异常喧嚣,有时他甚至有些嫌吵嫌烦。
可是冷静下来,他也知道那不过是他自己在阳光下,在时空里的无数个幻象,仅此而已。事实是,他依然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被锁在一面无形的“大墙”之中,与整个真实的世界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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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老巫师对他说,他给他找了一间草屋,背对着大海。
他问为何要背对大海,不是门朝大海,才有真正的美好?
老巫师笑了:“如果门朝大海,你就永远都放不下。你会以为你还有出路……”
“以为有出路,这不是很好么?至少我心里还有希望。”荀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老巫师。
老巫师还是笑,“如果那是真正的出路,我也不阻拦你。如果你还真的有希望,我也不会让你失望。问题是,那条路对别人来说,的确是路,对你来说,却形同虚设,或者说,那条所谓的路,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布景而已了……”
荀晋沉默。
老巫师道:“你把一个布景当做自己的出路,不断的做梦,然后不断的失望,那其实就是在折磨自己。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你竟然愚蠢到为了一条莫须有的路,错过了自己的一生。”
“错过自己的一生?”荀晋苦笑,“我现在还有什么人生可言?我周围除了白花花的阳光,就是不远不近的地方,那片不知是真是幻的蓝色,我生命里其实什么都没有了。”
老巫师摇摇头,叹一口气。
荀晋接着说道:“我现在就是进入了‘人生的鬼打墙’,我知道,这才是幕后那只黑手最厉害的巫术,最黑暗的魔法,对吧?”
老巫师沉吟片刻,摇摇头,“不对。”
“为何不对?”荀晋发现,当他困在这个无形的阵法中越久,他的心情也就变得越焦躁,他担心有一天,他自小养成的好脾气,好修为,都会彻底被这堵无形的大墙摧毁殆尽。他可能也会变成一个魔。
老巫师却只是疲倦的笑了一下,“我承认,你确实是困在‘鬼打墙’中了,但要说到‘人生的鬼打墙’,那其实是在你自己的心里。”
“我自己的心里?”荀晋不解。
老巫师说:“所谓‘人浮于世’,我们其实从来都选择不了人生,一直是境遇在选择我们。我们就像一个泥人,生活想将我们捏成什么样子,我们就变成什么样子……”
“我还是没明白。”荀晋不快的说道。
老巫师耐心的道:“你现在的境况很特殊,有一个无形的牢笼,将你锁在一个空间之中。这是你首先碰到的第一个‘鬼打墙’,这是显而易见的。然后,你不断的想突围,你一定打算将余生的精力都放在突围这件事上,对吧?”
“这有什么不对呢?”荀晋反问。
老巫师苦笑道:“这样一来,你又进入了你人生的第二个‘鬼打墙’。”
“人生的第二个‘鬼打墙’?”荀晋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老巫师点点头,“你将自己困在了想要突围的执念之中,这难道不是另一种‘鬼打墙’?”
荀晋一怔。
老巫师说道:“我老了,虽然我走过的地方未必有你多,但在人生这条道路上,我走得的确是比你长得多了。反正在我看来啊,将自己困在任何一种‘执念’之中,都非智者所为!”
荀晋皱一皱眉头,“前辈说的,确实有一些道理。只不过,我既然被困住,自然要寻找出路,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老巫师点头笑道:“没错,出路自然得找,但你没必要搭上自己的一生,用整个生命去找你所谓的出路吧?”
“我所谓的出路?”荀晋又不快了,“说到底,您还是觉得我注定将没有出路。”
老巫师摇头,“出路在于你自己的内心。你觉得有便有,你觉得没有便没有,你的路不是我的路,我的路也不是你的路,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你所谓的出路’的意思。”
荀晋虽然觉得老巫师这句解释,多少有些强词夺理的意思。不过,他知道到他是好意,并且他说的一些话,确实有点道理。
他于是诚恳的问道:“那照前辈看来,我目前应该怎么办?”
老巫师笑了,“这太好办了!该吃吃,该喝喝,怎么爽快怎么来!我虽然跟你讲了很多大道理,但我又不是和尚,你要想喝酒吃肉,我老头儿闲着没事,照样奉陪,你只当陪我养老呗!”
“呃……”荀晋迟疑道,“前辈,听您这话说的!请问您还是巫师么?”
“巫师怎么了?”老巫师一捋下巴上飘逸的花白长胡须,“做巫师不就为了一个‘潇洒’么?所谓‘巫可巫,非常巫’,那才叫真快活!真自在!”
荀晋笑了一笑,忽然想到了简书吟,他叹一口气,“我有个朋友,最是喜欢结交巫师。她若是见到您这样的前辈,肯定欢喜得不行!”
“哦?”老巫师好奇道,“你什么样的朋友啊?还有喜欢结交巫师的?我倒是好奇!”
荀晋又叹一口气,心下一阵黯然,“萍水相逢而已,今生……”说着,苦笑一下,“今生恐怕无缘再见……”
老巫师张了张口,还想再问,忽然发现荀晋神色有异。他躲着偷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听起来,这好像又是人生的另一座‘鬼打墙’啊!话说,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就那么多墙,这真可谓是‘心有千千墙’啊。难怪一生要左冲右突,破无可破……” 鬼盗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