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晋买马日夜兼程,赶往蜀西南,一路却是无事。
到得蜀西南打听时日,竟已距离他当日离开江南,过了足有大半年的时间。
他不由心下叹息,同时不免好奇,按照这几个人攻势之猛烈,他们应该乘胜追击才是,为何忽然又收了手?莫非功力耗尽?还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
不过,这都不是他来得及去细想的。既然他们已经对他发起攻势,只怕蜀西南的这条线有可能断,那就麻烦了。
进入蜀西南,他开始背地里打听金蒿之事。没过几天,黑手又伸过来。
只不过,对方这次用的是毒。所幸先前得过简书吟的指点,只不过,他还是假装中了毒,半夜在客店里作势丧命。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房间里进来一个人,将他放进一只布袋子,拖了出去。
来到一片荒野,那人解开袋子,将他拖出来,然后挥舞着手中一把杀猪刀,便要将他乱刀。
他趁势将那人反擒了,逼问实情。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汉,起先闭口不言,待荀晋将他点穴扔在地上,并打口哨从荒野里召来几只野狼,围在他周围转来转去,他才终于吓得开了口。
此人自称姓田,江宁人氏,他告诉荀晋,其实他就是当初在白府围困过荀晋和薛逸的蛊师之一。
荀晋奇道:“你们从白府开始,就一直藏在暗处伺机对我下手?”
老田说:“那倒没有。我恰好也来蜀西南,前几天刚发现的你,才临时决定下手的。”
“哦?”荀晋笑道,“恰好来蜀西南?”他有意将“恰好”两字着重一下。
老田言辞闪烁。荀晋打个口哨,几只狼又靠近几步。
老田心虚,嘿嘿笑道:“哥厉害,还能使唤狼!”
荀晋笑道:“我倒是被你喂了毒药,现下饱得不行,它们可还饿着,您看……”
老田苦笑道:“我明白,我明白,我说实话吧。我确实是到了蜀西南,才知道你也来了这里,然后才想到动的手。”
荀晋问道:“你的意思是,刚出江宁那会,一路用手段伏击过我的,真不是你?”
那人奇道:“我连你什么时候离开的江宁都不清楚,哪有机会对你下手?”
荀晋皱眉道:“那么,你们的其他人呢?是不是他们下的手?”
老田苦笑道:“我们那一帮人,早被你们两兄弟弄得差不多,早就不敢轻举妄动……”
荀晋心里暗笑:“兄弟三个吧?”不过,他自然不会说出简书吟之事。
其实荀晋心里也隐约感觉,一路上袭击他的,不大可能是这群养蛊的巫师。他们最大的能耐便是用毒,此外其实没有多少手段。
他又问道:“在你们蛊师界,有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可以对人施用幻术?”
“我就会啊!”老田唾沫横飞的道,“咱俩的关系,我也不瞒你,比如那个曼陀罗……”
荀晋皱眉道:“又是用毒?”
老田道:“你也可以说是用药……”
荀晋摆摆手,“我碰到的,可没这么简单。”
“比如……”
“比如,”荀晋沉吟道,“他们可以将你在睡梦中推至悬崖,又或者,送到更遥远的地方,而你甚至毫无知觉。”
老田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道:“你讲这个,叫作‘法术’吧?不是蛊术。听说有些厉害的巫师可以做到,咱们蛊师不玩这个。”
荀晋奇道:“蛊师真的只玩虫?”
老田道:“那当然!虫子都够我们玩上几辈子的。”
荀晋人忍不住笑道:“你下辈子还打算做蛊师?”
老田道:“下辈子完了,睡个大觉给虫子玩儿,等睡醒了,接着玩虫子,这不公平?咱跟虫子谁也不亏!”
荀晋无奈一笑,“你有没有碰到过这么厉害的巫师?”
老田摇摇头,“这个还真没有。”
荀晋点点头,相信了他。又问:“那么参巫呢?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参巫?”老田扁着嘴巴摇摇头,“那些家伙凶残有余,智慧不足,咱们蛊师都做不到的,他们有何本事?!”
荀晋道:“你们巫师界,还有别的什么巫?”
“那多了去了!”老田得意洋洋,“只不过厉害一点的,除了咱们蛊师,药巫,参巫之外,其他都上不了大场面……”
“那你刚才说的法术,是怎么回事?”
老田嘿嘿笑道:“听你讲的神乎其神,我便猜是法术。其实我老田也见识短浅,实在是没见过那样的大场面……”
荀晋点点头,“好吧,不难为你。那我问你,你来蜀西南,到底所为何事?”
老田看了看周围走来走去的野狼,支支吾吾的道:“走……走亲戚。”
荀晋笑道:“请问你们贾亲戚,有东西给我喂狼么?”
老田哼了一声:“好好好,我说,我都说。只是此事关系重大……”
荀晋催促道:“快说吧,别拖沓了。”
老田道:“其实,我上来找常胜的。”
荀晋奇道:“常胜是谁?”
老田也奇道:“你不知道常胜?那你来这干嘛?”
说着,暗自嘀咕道:“我道你也是冲着常胜来的。早知道我随便编个人名了。”想一想,又道,“也罢,照你那条明察暗访的线,过不了几天也就能查到常胜。我也不算坏了行内的规矩,至多算是给你省了点事而已。”
听老田这么说,荀晋已经猜个大概,他还是问道:“常胜到底是个什么人?你找他何干?”
老田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们那一带的金蒿,都是从这个人手上弄到的。”
荀晋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的,你从他手里得到过?”
老田苦笑道:“我一个养蛊的,以前怎麽会直到这东西的好处。别说我不知道,就是其他的巫师,他们也都从来没想过。”
荀晋点点头,“因为白府的事,你们才猜到,金蒿原来可以召唤许多东西,是吧?”
老田点点头,“后来我找了许多人打听,最后才知道,原来这东西,来自蜀西南这个叫作常胜的人手里。”
荀晋问道:“你见过常胜了?
老田摇摇头,“还没有。他这些天不知道上哪去了,我一直在等。”
荀晋问道:“这个常胜……他也是个巫师?”
老田摇摇头,“不,他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大部分时候,更像个乞丐……”
“乞丐?”荀晋吃一惊,忽然想到那老乞婆,“常胜是男的女的?”
老田笑道:“六十多岁一老头。”
“哦。”荀晋说道,“有没有人知道,常胜手里的金蒿,是怎么来的?”
老田苦笑道:“做生意的,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你货源。当然了,听说也有人威逼利诱,可惜都没什么作用,他哪怕是丢了老命,也绝不说出一个字……”
荀晋奇道:“他真把这个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老田苦笑道:“关键是根本就没有人真动得了他的性命。”
荀晋又一惊,“此话怎讲?”
老田说道:“其实我也就是听的,他们讲但凡对他动过邪念的,都不知怎么回事,非疯即傻,仿佛受过极大的惊吓……”
荀晋皱一皱眉,“常胜平日里住在何处?”
老田说道:“几十年来,他都独自一人住在将军岭,白天在岭下镇子上的街角里乞讨,夜里回岭上去。”
荀晋又问:“你说他最近不见了,他时常这样消失不见么?”
常胜道:“听说此前有几个人来跟他收货,他说东西买了,要再去置办一下,节前一定赶回来,后来人便不见了。”
荀晋好奇道:“什么节前赶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常胜说道:“现下六月中旬,那他赶的自然便是七月份的中元节了。”
荀晋心里一惊,脱口问道:“他赶中元节回来干嘛?”
老田眼睛里神光一闪,“我听说,这一带的中元节可不比咱们。咱们那就是一个心意,可这一带的中元节,那可就是真热闹了……”
荀晋听着,身上不由起了一层凉意,“莫非,常胜用金蒿,招来了什么?”
老田笑道:“这个你就想多了。这倒不关常胜的事,是这地方本来邪门,平日里怪东西就多,一到中元节前,更是什么怪的都有,大家心里都怕。好在有常胜,他没事给大家驱驱邪,也就没事了。”
荀晋皱一皱眉,心道:“恐怕这常胜早就知道金蒿神奇的这一面,故而用它引来各种邪灵,再假装驱邪,以此牟利。其他人不知道金蒿有这一面的,自然便被蒙在鼓里。”
又一想:“那些找他要金蒿货源的,多半也只图的金蒿高价,并不知道金蒿有那么一面,因此但起歹意,便被常胜利用金蒿召唤邪灵吓唬。
眼看天快亮了,荀晋解开老田穴道,“该喂狼了!”
老田大惊,“我什么都跟你说了,你还拿我去喂狼?”
荀晋笑道:“忘了跟你说,这几天我兄弟想吃素,先把你给留着,等他们开荤了,再喂你不迟。”
老田惊出一身冷汗,他擦擦额头,“真的假的啊?狼还吃素……”
荀晋道:“我想去趟将军岭,要不,您给带路?”
老田嘿嘿笑道:“那是自然的。我也想去看看,常胜到底回来了没有。” 鬼盗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