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后,老杨推来一辆板车,将荀晋放在上面,然后推进后院。
院子里点了几支檀香,光线极暗。
简书吟坐在一张圆形的石头桌子旁边,在喝一种闻上去极香极甜腻的茶水,桌上还摆了几样香甜的糕点,看得荀晋更是饥肠辘辘。
杨夫人坐在她对面,此人长相原本极为妩媚,打扮也极夸张的妖冶,她身上穿戴一套色彩极为艳丽的奇装异服,一点明灭的淡淡浮光中看起来,更加像极了一名来自异国的神秘女巫。
不过此时在荀晋看来,最神秘的女巫已经成为简书吟。她依然是那一套银色的衣装,脸上神色平静,仿佛对接下来要发生的诡异的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
这时,杨夫人问了简书吟一句:“请问,公子,您需要换套衣服么?”
简书吟奇道:“为何要换衣服?”
杨夫人赔笑道:“我是想,这是一个庄重的场合,是不是换上一套符合咱们身份的衣服,会显得更为得……咳咳……”话说一半,发觉失言,将“得体”二字的后半部分生生咽了回去。
简书吟笑笑,放下茶杯,说道:“换衣服就不必了。”
杨夫人忙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咱们需要准备一些符纸、宝剑什么的吗?”
简书吟愕然,“我又不是道士。”
杨夫人好奇道:“那么,您究竟需要些什么东西呢?我让老杨去准备。”
简书吟摆摆手,说道:“我就点个香,念念咒语,他便来了,简单得很!”
杨夫人一听,非常高兴,“这么简单么?”继而又瞥了地上的荀晋一眼,不无担忧的问道,“那么这参人呢?一会动手的时候,难免会有血水,我怕会脏了公子您的衣服。”
简书吟问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先把地上这一个给制了?你参水还有多少啊?够么?”
杨夫人叹道:“确实是不多了!怕是只够涂抹他半个身子……”
简书吟脱口问道:“咦,不是整个人泡进去的么?”
杨夫人“啧啧啧”几声,羡慕嫉妒的看着简书吟,“我这地方,哪能跟您相比?哪弄得了那许多参水,将参人整个浸泡进去的?”
简书吟奇道:“这么说,你们每次制参人,仅仅只是涂抹一下身子?”
杨夫人叹道:“不都是这样?!好在那些小白脸……呃……咳咳,那些登徒子之流,大多细皮嫩肉的,身子上薄薄涂上一层,抹均匀了,便好了,倒也省事!”
简书吟“哦”了一声,无限同情的看着杨夫人,问道:“那么,你都是做生的,还是熟的?”
杨夫人得意的笑了一下,“这个自然是要生的,做出来才新鲜。我阿安做东西,不是好的,宁可不要!”
简书吟赞赏的鼓了鼓掌,“夫人您品味果然不俗!”
杨夫人忙道:“您过奖了!适才公子露的那一手,小女子真是自叹不如。”
荀晋躺在板车上,一直默默听着二人交谈,依然是一身身的寒意。此时听杨夫人说简书吟露了一手,不免好奇她到底露了一手什么,竟令这女子对她始终毕恭毕敬,服服帖帖。
简书吟却指着荀晋说道:“不过,此人常年奔走长白山中,拳脚极好,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我看他皮糙肉厚,估计涂抹是不行的。如果能多收一些参水过来,用只大罐子浸泡起来,估计效果会好许多。”
杨夫人笑道:“这个您尽管放心!只不过,他既会拳脚,我怕做生的,会有些难度……”
简书吟道:“他不是中毒了么?已经不能动弹了啊。”
杨夫人讪讪的道:“我做生参,从来都做干净的,有毒的一定要先将毒解去,然后再做。”
简书吟奇道:“那么,那些登徒子之类,你是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
杨夫人得意的一笑,“这个简单。我只需告诉她们,这是上好的香料,为的是对他们好。涂上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他们自然便深信不疑,并求之不得了。”
简书吟“啧啧”赞道:“难怪有人说,美貌是一个女子最厉害的武器。要我说啊,美貌是一个女子最厉害的巫术,倒是真的!”
杨夫人一听,更为得意了,“‘美貌是一个女人最厉害的巫术!’,公子您说得真好!”
简书吟笑道:“世人都道女巫必定长得奇丑无比,他们哪里知道,女子若无几分姿色,其实根本就不配来做‘阿巫’的。”
杨夫人连连称是,又不无感慨的说道:“这么多年,我阿安门前来往的男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实在俗不可耐!哪里会有人像公子您这样的,可以静下心来,与我倾心而谈,聊聊咱们古老的巫术,聊聊养‘参之道’,没有,没有的……”
简书吟也不无感慨的道:“我自幼便想有朝一日,能有个极漂亮极神秘的女巫,跟我做朋友,有事没事的,跟我聊聊这个世界上那些最古老的巫术,没成想,在这远离家乡的千里之地,却得遇你这样一位漂亮神秘的阿巫……”
杨夫人默默喝了一口红茶,“其实,以前我家老爷在时,我虽不能与他畅聊巫术,可是他对我极好,我也并不觉得特别孤独……”
简书吟奇道:“夫人与杨老爷夫妻情深,将老爷做了熟参,我自然可以理解,可为何做的竟是生参呢?”
杨夫人苦笑一下,“年轻时,老爷对我极好,后来我上了年纪,人老色衰了,他也有了二心。”
“哦?”简书吟奇道,“因此你怀恨在心,才将他做了生参?”
杨夫人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对老爷,从来都没有过恨你。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你可能想不到,我为了成全我家老爷,甚至将他在外面找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也一并接回了家里,令他们同吃同住,朝夕相处……”
说着,又不无哀伤的叹了口气,“只可惜,老爷并不能体会我这一片苦心,还是辜负了我……”
简书吟皱眉道:“你这样做,确实非常难能可贵了,杨老爷不能体谅,确实是他的不对。”
“是啊,”杨夫人不无感慨的道,“我当时以纳妾之名,将那女子接进了府,浪费了许多参水,才将那小姑娘做成了生参,然后放在老爷的枕边,让他们可以朝夕相见……”
“……”简书吟无语。过了良久,方道,“夫人,你所说的令他们朝夕相对,原来竟是这么个朝夕相对啊?”
杨夫人点点头,接着说道:“没成想,我一片好心,竟然办了坏事。那小女子做的也算面目鲜活,唇红齿白的,惹人怜爱。为了老爷,我也算是煞费了一番苦心,知道那女子伶牙俐齿,骗得老爷欢心,为此我便故意将她一条舌头养得极为鲜红,并且故意长长的留在嘴巴外面,好让老爷能够时时看见,时时回忆前他们曾经耳鬓厮磨过的那些甜言蜜语……”
简书吟:“……”
杨夫人叹了口气,“可是,我的一片苦心,还是枉然了!”
简书吟强笑道:“那么,你家杨老爷……怕是吓得不轻吧?”
杨夫人叹了一口气,“他也不见得就是害怕!照我看呐,他就是爱慕那小女子过甚了,为了时时看见那小女子,竟然从此卧床不起……你应该可以想得到,我心里有多伤心……”
简书吟“嗯”了一声。
杨夫人说道:“我心地极软,见不得老爷闭眼那一刻。我想让他永生,让他在我心里永生……所以,我便为他好好的沐浴,然后将参水涂抹了他的全身……”
杨夫人说这一番话时,老杨就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听着,眼皮都不曾稍动一动。
简书吟沉默了良久,方才问道:“那么,那些年轻公子哥儿呢?你怎么对待他们的……” 鬼盗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