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饭庄的老板极力摇着脑袋、摆着手,似乎是抱定了那仙人就是救命的恩人,是不容有疑的事情。
“我可不信!”马三阳突然地高声大喊,“除非,你把他做了什么全告诉我,不然我不会信的!”
老板有些焦躁,“客官,你这就不讲道理了!”
“道理是几句话,你的话有没有道理,我就要洗耳恭听啦!”马三阳正襟危坐。
罗大饭庄的老板,对于自己的话是否有道理,似乎极为在意。被马三阳三下两下的刺激,他也便把事情详细地叙述出来。
四月初的时候,忙了一天的罗大饭庄,生意照旧火热。
夜里,饭庄突然走进来一个道人,头戴黑色高帽,身穿黑色道袍,背后还画着四象图。罗大老板好生招呼了道人,道人却突然开口,“你心地善良,贫道赠你一言可好?”
“大师请讲。”
“明日天亮,你的儿子,”他指着在柜台后头结算账目的罗小力,“他将有一场几乎丧命的大灾难。这是续命的药丸。明日他若真的遇到了磨难,就迅速喂他吃下,然后带着他,来九天银瀑找我。”道人留下一个瓷瓶和十五文饭钱,便起身离开了。
起初罗大没把道人的话当回事,不过被人说儿子会丧命,他便越想越焦虑,心里如同有个疙瘩似得,一夜坐立难安。
第二日天光微亮时,儿子罗小力忽然一阵惊呼,接着便昏倒在地。
罗大老板夫妻吓得半死,立即喂他那瓷瓶里的一颗药丸,接着便拉上驴车,往城外天目山脚下的九天银瀑去。
九天银瀑下,道人正端坐在水声哗啦的河岸旁。罗大老板要妻子留在驴车旁,自己背起昏迷不醒的儿子罗小力,徒手爬上难走的山阶,来到道人身旁。
“大仙,快救救我儿吧!大仙救命!”罗大老板跪地磕头。
“拿去。”这时,道人递给他一柄雕刻了四象图花纹的剪刀,“将你儿子的发辫剪了。”
罗大老板一愣,“为何剪发辫?”
“你不剪?!”道人反问。
“我剪,我剪。”罗大老板一把夺过剪刀,拾起儿子的乌黑的长辫子,“咔嚓”剪下发辫。
道人掏出一个黄色的布袋子,“放在里头。”
罗大老板不敢再有任何废话,非常乖巧的随着道人的指示做事。
发辫放置进布袋后,他迅速将布袋压在一块石头下。
紧接着,道人烧过一张符文,再舞动木剑,突然高声呼喊:“罗小力莫走,回来!罗小力莫走,回来!罗小力莫走,回来!”
喊过三声,道人朝躺在地上的罗小力,泼出去些粉末。最后,他又烧了一张符文。
道人重新端坐在河岸旁,他闭上眼睛说:“带他回去吧!回到家中,让他躺在自家惯用的床榻上,明日便会醒来!”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他立即掏出一包银两,“仙人请笑纳!”
“哼,此等人间俗物,贫道要来何用。”道人张开眼睛厉声大喝,接着又重新闭上双眼。
罗大老板内心激动,这才是真正的得道仙人啊!他心里暗自庆幸!于是向道人磕了三个响头,背着儿子罗小力走了。
“事情就是这样!不是我罗大一定要讲什么道理。而是人家确实不骗财也没图我什么。当真是白白救了我儿子一命啊!这样的仙人,我怎能不感恩戴德呢?!”罗大老板激动地敲起桌板来。
马三阳心里暗自佩服这黑衣道人。
“先生,是否去一趟九天银瀑?”麒麟走在马三阳身边,小声问。
“不,”马三阳立即回答,“去下一个地方。”
天真裁缝铺,老板大脸朝外,杵着下巴,流着哈喇子打瞌睡。
马三阳独自走进裁缝铺,轻手轻脚走着生怕吵醒了老板。马三阳东瞧瞧、西看看。一匹匹色彩斑斓的布匹,被整齐码在木柜子上,墙上和柜台上,挂着一些短衫、长衫、打底白衣裤等等。
马三阳轻咳一声,老板惊醒过来,被吓得抖两抖,连忙起身,笑脸招呼,“客官您请坐!天真,天真快出来。”他往里屋喊了两声,不久,一位妇人便打着哈欠从里屋的布帘后头钻出来。
他继续说:“想做什么衣服呢?您看这墙上挂着的长衫特别适合您的气质。天气热了,我们这儿有非常透气的面料,我给您拿来看看。这种面料做外衣或是内衬都非常合适......”
“老板,”马三阳打断他,“如今正是换季时节,怎么都没人来做衣服呢?”
“哎呀~说来话长。这位客官想做哪一款衣衫?这里有图样,您可以慢慢挑选!”老板递过去。
马三阳看到头顶有些灰发的老板,背后接了一条假辫子。短短的真辫子与假辫子交界的关节上,各位凸起一个头发球。好像辫子上长了一颗没剥皮的毛板栗。让人一看便知道是接了假辫子的了。
“您这辫子?”马三阳指着问。
“诶哟喂!我这是,头发有些毛躁。”老板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位叫天真的妇人,继续打着哈欠,为马三阳端上一杯水,“客人请用茶。”
马三阳顺势对天真说,“这位嫂嫂,老板怕是有什么苦衷吧?不怕的,我刚刚在罗大饭庄用饭时,听说了你们发生的事情了。拿辫子救自己性命,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好人啊!明白人啊!”老板突然有些热泪盈眶,禁不住感叹。
妇人在马三阳对面坐下,“我家老头子不就是拿辫子叫魂嘛,有什么害人的!那些街坊天天指着我们骂,一个个嘴脸真是恶毒。这家裁缝铺开不下去了,我们就去外地,有手艺还能害怕没饭吃不成?”叫天真的妇人又打了个大哈欠。
老板拉拉妇人的袖子,“口无遮拦,以后不许这么讲话了,听到没有?!”
马三阳连忙接话,“嫂嫂的话没错,救命的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已至此,去外地谋生也是个很好的主意。嫂嫂虽是女子,却也是看得通透明白。”
“客官年纪轻轻,讲话倒是很老成。”叫天真的夫人笑着点头说,接着,又打了个深深的哈欠,直接把眼泪水给挤出了眼眶。
“老板,您的辫子也是那位黑衣道人剪的?”
“是我剪的!”妇人大方地说,“大仙叫我拿辫子换老头子的命,辫子自然是我亲自剪的。”
“你一个妇人,将丈夫扛到了九天银瀑下?好生厉害啊!”马三阳装作吃惊地感慨。
“哪里是九天银瀑啊?是天目山脚下的凉亭里。拉个板车就能到。”妇人脱口而出。
马三阳要听的就是这句!他这下心里头痛快了,赶忙说:“在下想给自己的学生做一件衣衫,小严肃,快进来。”小严肃一脸懵逼,“先生何事?”
“你留在这儿做一套新的夏装,先生送你的!”说完,马三阳快步离去了。
“呃......”小严肃满头黑线,“两位老板,那,那我就做一件吧......”
马三阳先后又去了五户人家,这才坐在土地庙门口的台阶上,摊开宁国县地图,仔细地研究起来。
王知事很好奇,“马大人,您究竟发现了什么?下官怎么一点也看不明白了?”
“王知事,你没注意到,每一个人所说的,找黑衣道人的地点全都不同。简直是没有一个人的地址是重复的!”马三阳盯着地图说。
“这?说明什么?”
“这便说明,黑衣道人从来不是住在这些地方,去这些地址找他,肯定会扑空。但是!”马三阳忽然眼睛一亮,“这黑衣道人的活动范围,一直在靠近宁国县城的天目山脚一带。他如此频繁地出现在这片区域,这也很直观地说明了一点:他本身就是住在那附近。”
“竟然是这样!”王知事惊吓得长大嘴巴。
“先生好厉害!”虚洁听完,不禁脱口而出。
麒麟立在一旁,有些受用似得点点头。
“他只有住在那一带,才会总在这片区域徘徊,甚至作案地点都可以连成一个圈,而他呢,就会住在这个圈的中央。”马三阳食指一点,狠狠戳着一个叫“石口镇”的地方。 1768妖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