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
天华十七年,夏。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阵阵微凉的风吹来,倒也让人平静。
按下心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商请月吹着长箫,一曲清凉如水的曲子跟着雨声相依相和。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她亦放下了手里的长箫,问身后的丫头:“沁儿,如今是六月几日了?”
沁儿笑笑,自家小姐自从进了六月就一直心心念念的数着日子,她跟蝶儿已经习惯了,“小姐,如今是六月二十二了。”
六月二十二,也就是说,离六月二十四还有两天。
“两天呐。”商请月抬头,单手遮住双眸,声音浅淡里却又有着丝丝的颤意。
天华十七年六月二十四,朋来客栈一位名为陈少游的士子与一名女子行云雨之事,被人撞见,陈少游的名声大损,而那女子无人知晓。
而她,就是那日的女子唐凝,而非今世的商请月。
唐凝此人,人人说起她的时候,不外乎就是水性杨花,淫哇荡妇这类的诛心之语。
反正薄幸女之名是无人反驳的。
那时的唐凝,是个寒门女,却与同城两首富之一的贾宋的次子有着婚约,那时,她的表姐杜若与她同出同进,感情甚好,却在六月二十四那天邀她游五庵堂,她喝了一杯茶后便没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然在朋来客栈,而且已经失了身。
夺走她的身子的人,名叫陈少游。
后来,有人进了她在的那个房间,然后,陈少游与人白日宣淫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而她,得他有意的庇护,无人知晓与他云雨的女子是她,是以,名声未损。
事后,她虽猜到他的名声被损一事定是被人设计了,却也无能为力,那时的她,满心满眼的屈辱,若非在客栈里他曾说过会负责,她只怕已然绞了头发。
事发半月之后,陈少游中了探花郎,去唐家下了聘礼。
她嫁给了他。
后来……
手里一阵温热,商请月苦涩的笑了笑,止住眼里的晶莹,既答应了你的来生,我又怎敢失约?
少游,我……想你了。
天华十七年六月二十四,阳光明媚。
朋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里,不算精致的大床上,一女子玉体横陈,清秀的面容晕红一片,唯一违和的是那双如水的眼眸清冷凌厉无比。
大床边上,一绛紫色衣衫的女子得意的开口:“表妹,别这般看我,谁叫你要嫁的人是贾夜,那是我的男人,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成亲,所以,就只有委屈表妹一二了。”
床上的女子冷冷的开口,声音却暗哑不已,“你想做什么?”
“赵家二公子赵旬,虽说人是急色了些,却是对你一片痴心。表妹委身给他后,他必不会亏待了表妹,到时候,虽是与人为妾,不过,以赵家的权势来看,表妹你还是高攀了,想必舅舅也不会介意。”
赵旬,宁城知府赵孝义的庶子,为人好色贪杯,强抢良家妇女的事没少做,吃喝嫖赌样样都是行家!
床上的女子冷笑,神色恍惚了几息,突然眼中爆出狠厉的光芒,她咬牙说道:“杜若,今后,我会让你知道何为痛不欲生!”
杜若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呼吸逐渐急促的女子,不屑的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待关门之声响起,床上女子眸光里闪过暴戾的杀意,想要下床,却是丝毫不能动弹,她咬紧了下唇,咬破的唇角让她逐渐浑浊的目光有了一丝清明。
她不甘心的合上眼,双手紧握成拳,不一会儿便浸出丝丝血迹。
“吱呀”的一声轻响,门被打开。
床上的女子牙关紧咬,身体紧绷。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停留在女子的床前,良久没有动作。
床上女子皱眉,缓缓睁开眼。
随即一愣,“你……你是?”
床前站立着一个含笑的女子,一身浅绿色的对襟襦裙,手里拿着一支精致的玉箫,正是商请月。
她温柔的看着床上女子的眉眼,温声道:“唐姑娘,我来带你走,如何?”
床上的女子眼里急速的闪过一丝光亮,随即皱眉,“姑娘,你认识我?”
商请月一笑,温柔的眸光细细看着眼前的女子,有着片刻的怔愣,原来她以前就这样的么?那眉眼是她熟悉了多年的自己,如今以别人的目光来看,竟有着些陌生的感觉。
可终归是她对镜看了一辈子的自己,她怎会不认识呢,低低一笑,她说:“唐姑娘,再不走的话,赵旬可就要来了。”
床上的女子正是唐凝,她深看了商请月一眼,“有劳姑娘了。”
商请月唤了沁儿,将唐凝乔装一番后,带回商家找大夫看诊,而她,则是缓缓的坐在房间里的八仙桌旁,悠悠的倒了一盏茶,随意淡然。
却在细看之下,那握着茶盏的芊芊玉指竟是微微颤抖的。
商请月自嘲的笑了笑,她还是会紧张,还是会忍不住的想,等下见到那个人,她是真的要委身与他,还是另寻它路接近他?
可若不按照历史的轨迹来,她怕,怕他不要她。
上辈子,这间房间原本该是赵旬来的,可不知为何,最后来的人竟是大醉的陈少游。
她被下了药,陈少游又喝醉了,所以,她没有意外的委身给了他。
这辈子,她是不是也要服用那种药来壮胆?
手探向腰间,那里,是从花楼老鸨手里得来的媚药。
几次探向腰间,商请月始终都没能拿出来,一张淡然的脸上却布满了红晕,比被下药的唐凝不差多少。
听见由远即近的脚步声,商请月握着的茶杯被她死死的捏紧!
那脚步声,她太熟悉。
他来了。
在腰间徘徊的手终是垂了下去。
如水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柔软。 墨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