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房门被轻巧地打开,又被合上,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身影,趔趄着走了进来。
他低垂着头,脚步虚浮,显然已是醉酒的模样。
“相公。”她站起身,不禁轻唤出声。
那声音,清灵婉转,像是梦里那一遍遍萦绕耳边声音。
陈少游脚步一滞,猛地回头,急走两步,看向站在桌边的女子,微醺的双眼闪烁一下,他问:“你刚刚唤我什么?”
商请月蓦地红了眼眶,模糊的双眼错过了陈少游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跟迷茫。
她颤抖的手下意识的便伸向他微冷的脸上。
而他,并未拒绝,只是那般淡淡的看着,“你刚刚唤我什么?”
她看着他一笑,眼里却流了泪,“我上辈子许了一个人来生,这辈子,来履约了。”
陈少游看着她,轻笑声起,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说,上辈子欠了一个人的来生,而那个人……是我?”
“你要不要信?”
看了她一眼,陈少游冷淡的开口,“陆沉彦用的招数虽是下三滥了些,却不得不说甚是有用,至少今日之后,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商请月皱眉,不解的看向他,他口中说的陆沉彦,是八年后的户部尚书吗?
可如今,他提到陆沉彦,这是为什么?他口中的目的指的又是什么?
忽地,只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伴着的还有几个人说的话。
“于昭,你可不能装醉,走,再陪咱们喝几杯。”
“就是,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你可不能躲着。”
这个声音!
商请月心中一凛,没想到他们竟来的这般快,竟连示警的机会都不给她!
“不能让他们发现你跟我在一起。”商请月对着陈少游说完这句,忙快速走到床边,本想钻进床底下,却听到一声开门的“吱呀”声,来不及多想,商请月便躲进了床上,床帐被匆匆放下。
可终究是太过匆忙,她的一片裙角露在了床帐外面。
门被突兀地推开。
陈少游深深看向床帐外面的那片裙角一眼,从容转身便看见房间里的四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床帐。
陈少游也不解释,只是捏了捏眉心,颇为疲惫的开口:“今日实在是醉得不轻,改日再陪诸位仁兄喝个尽兴,如何?”
“于昭,那个……那里的……”
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男子不可置信的指着床,嘴里吞吞吐吐的,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商请月顺着那个男子的目光看到了那露出的裙角,心下一声咯噔,脸色微微泛白。
陈少游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说话男子的身旁的另一个人,淡淡的道:“若我说,我不知道,你们可信?”
“哈哈,于昭金屋藏娇还怕我等笑话了不成?”
说话的正是蓝衣男子身旁的那个人,此人正是陈少游之前提到的陆沉彦。
“原来于昭竟有了红颜知己,真是意外。”
“于昭也太不够意思了,有了美人就只要软床不要同窗了?真是伤了我等的心呐。”
四人中,除了一个沉默的青衣男子外,皆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着。
几句话便认定了陈少游金屋藏娇。
商请月咬牙,上一世她和陈少游云雨过后,他们才进来,这一世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怎地来的这般快!
透过床帐,商请月看着陈少游端坐在八仙桌旁,一手拿着茶盏,一手提着茶壶,就这么饶有兴趣的添着茶水,对几人的话也不多做解释。
玩味的笑了笑,手中的茶被他一饮而尽,随即,抬眸,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唇角,“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诸位,明知此处多有不便,是否该避避嫌?”
竟是默认了?
商请月咬紧了牙关,这个时候,他确实辩无可辩。
因为她,就在床上,有人特意想设计毁他的名声,即便没见到她的裙角,只怕也会“无意的”发现床上还有一个她。
打趣的三人一愣,陆沉彦更是眼里遮不住的冷笑,只见他似是才反应过来,连忙作揖赔罪,“是我等的不是,于昭莫要见怪。”
其余两人自是一番道罪,随后便离开了房间,唯有青衣男子临出门时复杂的看了陈少游一眼,低低的一叹,“这种时候,你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来。”
陈少游淡淡的看向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青衣男子关上了房门,陈少游这才微微一笑,随手又添了一盏茶。
商请月下意识的咬唇,眼前的男人此刻心里恐怕是怒极了,她知道,越是愤怒,他就越是淡然,然而那愤怒的后果,却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一如八年后,他坐上了丞相的位子,第一件事,便是抄了越国公的家,为的只是越国公曾有意纳她为妾!
即便他位居丞相那时,她已化为一缕孤魂。
只是,她从不知道陆沉彦何时开罪过他,以至于他在收拾了越国公后,下一个对付的就是身为户部尚书的陆沉彦。
明明陆沉彦对他多为礼敬。
床帐忽然被挑开,商请月猛地一惊,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少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淡淡的开口,“你知不知道与醉酒的我共处一室,若被人撞见,代表了什么?”
她咬唇,点点头。
代表她名节有污,只能是他陈少游的女人。
不过好在,那些人并未看到她的面容。
“陆沉彦给了你多少银子?”陈少游声音无波,神色清冷。
商请月瞳孔一缩,他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的开口,“我不认识陆沉彦。”
陈少游淡淡的看着她,手抬起她的下巴,“你可知,朝廷暗里有消息传出,状元之名将在我与陆沉彦之间抉择?”
什么?
商请月一脸的震惊,这件事,哪怕她上辈子嫁给了他,她都不曾知道。
原来,原来这竟是陆沉彦设计他的圈套么?
只要今日他与她幽会之事传出,加上有心人的添油加醋,他的名声定会受损,品行有亏便低了陆沉彦一截,那状元……
商请月白了脸,她只知不能让陈少游与中了药的“唐凝”有云雨之事,这样,重生后的自己才能有机会以商请月的身份与他在一起,她只知不能让他像上辈子一样传出与女子白日宣淫的事损了名声,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令他重蹈了上一世的覆辙!
状元之名将在他与陆沉彦之间抉择!
那上辈子,是不是也是因为与她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才会只中了个探花?
如果这一切都是陆沉彦设计的,那么杜若跟赵旬又是怎么回事?
咬唇沉吟着,上辈子,他被陆沉彦设计,而她,被杜若设计。
这辈子,她本想借势而为,自备了媚药,只为再次嫁给他,以商请月的身份。
但是,终究女子的矜持让她无颜服下那媚药,她本想见见他,告诉他,有人设计毁他名声,可她没想到,设计毁他名声的目的竟会是为那状元之名,更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那么快。
而且来人还是陆沉彦!
她又一次害他失了状元么?
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上一世明明他是醉酒才与中媚药的她行了云雨之事,她虽然中了媚药,神志却是格外清醒的,她确信他那时是醉了的,可为何此番他的神智如此清醒,半点没有醉酒的模样。
他,是真的被设计了么?
为什么他没有一丝被人算计的意外?
没有意外,没有慌乱,好似早就知道这个房间里有着一个人。
好似知道有人设了圈套设了局,可他却依然选择踏了进来。
她竟是从来就不曾看透过他! 墨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