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私以为,自己已经很厚道了。
身边有一个人倾心相待,忠诚爱护,固然是一件好事,也满足了寻常女子的虚荣心,令人感到骄傲自豪。
她也是寻常女人,若说没有那种虚荣的心理,那就有点假了。
只是她知道,做人要厚道,她既无法给予他什么,就不要拖着人家,耽误他的终身幸福。
他身边应该有个人陪伴,他就不必这么辛苦地坚持着对她的忠诚了。
等他做了别人的丈夫,成了孩子的爹,他肩上就有了新的责任,会取代她的忠诚了吧。
那样的话,他的心就能松懈下来,过好他自己的生活了。
宁惜收回越飘越远的思绪,心道,连他的伴侣都还没解决呢,怎么就想到他做爹了?
她轻咳一声,叫他,“顾西洲。”
“西洲在。”
看他一板一眼地回答,宁惜内心有一群草泥马欢快地奔过,就这木桩子的性格,还能追到女孩子?
虽然他的性格跟霍毅东那厮有点像,不过他比他好太多了好吗……等等,她怎么想到霍毅东了?
甩去脑中的杂思,定了定神,她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他不假思索,“圣女这样的。”
宁惜:“……”
她真怀疑他这木桩子的性格是不是伪装的,内里是个老司机!寻常话也能说得这么溜。
再咳了咳,她换个角度试探,“你跟周姑娘,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他想了想,“是很久了,约莫十年。”
“那你跟她……”
“上次西洲就已经说过,西洲与她无兄妹之情,也无青梅之谊。”这是他第一次打断她的话。
宁惜也不在意,“怎么会呢,你跟她认识了那么久,怎么连一丁点儿的感情都没有,难道……你很讨厌她?”
“没有。”他认真地说,“西洲只当她是周嫂子的女儿,按理说她该叫西洲一声叔叔。”
宁惜:“……”
看来委婉这种方式对他无效果,不仅无效果,还浪费时间!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问:“你觉得周姑娘怎么样?”看他张嘴又要吐出什么惊人之语,宁惜补充,“要客观地评价。”
顾西洲想都不用想,很干脆地说道:“她生得不错,是全村最好看的一个,有很多青年人到她家里来提亲。听说她没什么朋友,因为嘴巴很厉害。”
……这确实很客观,他都是道听途说的吧……
“她是个不错的姑娘,”宁惜看着他,认真地说,“容貌不错,家世也好。”
“家世……好?”他奇怪地反问。
宁惜笑,“对啊,她跟你都是知根知底的,家世上就很登对,这不是好,那是什么?”
顾西洲平时看似迟钝,可在某些时候,他可一点都不含糊。
他的声音微微下沉,“圣女这是……要给西洲相亲?”
宁惜心里一惊,这小子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是说这家伙就是个傻大个,反射弧很长么?
她还想着把他忽悠着穿上喜袍当新郎拜了堂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把他卖了的。
她忙敛了心思,说:“不是,你误会了!”
他既然能看出来,而且神色不太好,她就不能操之过急,要一步步来。于是她哄骗他,说:“我只是想试探下你对周姑娘是什么心思。”
顾西洲迟疑地问,“圣女……是吃醋吗?”
“吃……”你个头还没说出来,他忽然握住她的手,郑重地说道:“西洲是好男人,永远不会做出让圣女伤心赌气的事情来的。”
宁惜愣愣地看着他,天哪……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说情话,许诺言的?
“你是认真的吗……”
他有点生气,“请圣女不要怀疑西洲的真心。”
……
宁惜这几天都给周秀儿打扮,还教导她一些礼仪,于是举止略显粗鄙的周秀儿,看起来愈发惹人喜欢了。
她到顾西洲面前晃荡,偏偏人家看也不看她一眼,白白画了好几个小时的精致妆容。
顾西洲吸引不到,反而吸引了几只狂蜂浪蝶,又有村里的壮汉子踩烂第二十三道门槛来提亲了……
尤其是她姆妈和老爹一副喜闻见乐的样子,似乎有意把她嫁给东郊套马的糙汉子。
周秀儿气苦地捶着枕头,趴在床上哭哭唧唧。
宁惜哪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周秀儿咬着枕头,一包包眼泪冒了出来,“我等了五年,整整五年啊,这五年里,我拒绝了很多人的提亲,只为等他一人。现在我变美了,他连看我一眼都不肯,还帮着我爹劝我,不要使大小姐脾气,要趁着年轻时把自己嫁出去……你说,他怎么这么心狠?”
宁惜想了想,说道:“你不要伤心,机会总会有的,等机会一来,你便好好利用,让他明白你的心意,又接受你。”
“这谈何容易?”周秀儿捶着厚厚的被褥,“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啊!假如他心里有我一丁点的位置,我也不至于这样被忽视得彻底。现在不管我做什么,他眼里都看不到我的存在,除非我身上有他喜欢的一样东西……”话音蓦然消弭,她慢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盯着宁惜,表情木然,“我知道怎么做了。”
宁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直到她用了她的东西。
宁惜跟顾西洲从古城出来的时候,是准备了包袱的,里面放了一点小钱和衣服首饰。
周秀儿抹了她的胭脂水粉,穿了她的象牙色旗袍,头上挽了一个发髻,斜斜地插了一支玉兰簪子。
宁惜起初看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她们两人年纪相仿,身材的纤瘦也极为相似,单看这背影,更是像了个十足。
“你干什么?”
周秀儿转过身来,捏了捏裙角,笑着,声音清脆甜美,“宁姑娘你的衣服可真好看,我从来没穿过这种旗袍。看看这布料,这花纹,这做工多精细呀。”
宁惜心里不喜,勉强地说道:“你要用我的东西,应该提前跟我说,擅自行取……不太好。”不问自取,是为偷。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周秀儿不以为意,摸了摸脸,说:“你这脂粉也很好用,比我盒子里的那些好上千百倍不止!大约是从城里的名牌店里买的吧?啧,涂上去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看她沾沾自喜的样子,宁惜的心情没来由一阵厌烦。
她虽然粗鄙,可却是个识货的,晓得这脂粉是好物,是寻常胭脂的十几倍价格呢。
她抹上胭脂后,整个人确实不一样了,担当得上一个词儿,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呼出一口气,“你东西还我。”
“什么?”周秀儿正在屋里转圈圈,时而欣赏镜子里的美颜,反应过来,脸色不太好,“你要我把旗袍、丝袜、首饰都褪下来还你吗?”
宁惜冷声道:“衣服让你穿过了,就送你吧。但,我要你头上的簪子还我。”
周秀儿听不出她话里包含的另一种意思,一边拔下头上的玉兰簪,一边欢喜地说:“宁姑娘你人真好,这些衣服首饰,是我穿过最好的了,谢谢你啊,我很喜欢!”
宁惜正要接过玉兰簪子,她手忽然一缩,促狭地笑问:“你这么宝贝这支簪子,快说,是不是相好送的?”
宁惜蹙紧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好几只苍蝇,一句关你p事的差点脱口而出,她忍了忍,说:“簪子是故友送的,很贵重。”
其实是去年,霍衍洛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他说,她的人,跟白玉兰花甚是相似,玉兰簪子理应配她。
周秀儿讪讪,把簪子递给了她。
宁惜将它穿入自己的发间。抚了抚鬓发,淡淡地问:“你想做什么?”
周秀儿支支吾吾,不肯说,脸色却红了个透。
宁惜隐约猜想到,她想扮做自己的模样,去引诱西洲。
不得不说,她是个有手段的,同时,也是个没脑子的。
扮得了一时,却仿不了一世。且不说一时一世,就是五分钟,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显然,宁惜是低估了周秀儿的心机了。
她料想不到,周秀儿一不做二不休,不仅要来个“撞衫”诱惑,而且还要投药。
她想好了,只有把生米煮成熟饭,顾哥哥才会正视她,然后接受她的爱意,对她的终身负责。
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再不这样做,她不但会永远地失去他,还会被父母逼着嫁给那个套马的汉子。
所以,她被逼无法,只能使用这一阴招。
“宁姑娘,你是他的主子,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所以,你帮我把他引到后山好不好?”
后山有个林子,到时他若把持不住,想就地解决,也不会被外人看到。
这么一想,她的脸就烧红起来。
宁惜不知道她的鬼主意,只道她是要表白,特意选了后山的林子,避免别人看见。
“行吧,时间你告诉我就是。”
周秀儿羞怯得捂眼,“八点半……额,九点也行。”
这么晚??
宁惜:“……你确定九点?”
“是!”
看她坚定的样子,宁惜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心头的疑虑却萦绕不散。
当晚九点,村庄之外夜深人静。
西洲受宁惜的指引,带着满心的猜疑来到后山,远远地、就看到她身穿一袭象牙白的旗袍站立在山脚下的林子前。
疑惑越来越大,走近了,他赫然发现她脚下踩着一双与旗袍极为不符的平底帆布鞋……? 贺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