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指着一株紫色玉兰的盆景,一盆蝴蝶兰的盆景,道:“就这两盆吧。”
叶玥一笑,请杨氏坐下休息,自与她身旁的丫环结账。
叶玥的店小,杨氏既已明白了叶玥并不是故意骗人的,便也不再多呆,转身离去。
两个丫环每人捧了一个花卉盆景跟在后面,跟在最后的依然是宋煜。叶玥则半垂着眼睑跟在了宋煜的后面,送他们一行人出门。
“叶掌柜原来不是司府的人。”宋煜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脸来,压低了声音,对着叶玥说了一句话。
叶玥心中一紧,忽地一下抬起头来。
他!汉阳郡王府的二公子!她似乎都能感觉自己的瞳孔迅速微缩了一下!
叶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与那宋二公子拉开了些许距离。
“小人之心。”宋二公子瞧见她的反应,又低语了一句,便转回了头,走出门去。
“莫不是我看花了眼?”叶玥低喃一句,跟着出了屋门。
“夫人慢走。”叶玥与正要上马车的世子夫人告辞。
宋煜骑着他那仍然黑得发亮的绝影,缓缓地跟在马车后面。
再次回头,正对上了有些失神的叶玥。
见到了那匹神俊的大黑马,叶玥已经确定无误。才想到宋二公子之前所说的话,“小人之心”,这样说来他似乎并不想再找自己的麻烦。
正猜测时,叶玥恍神中突然又瞧见了宋二公子的面容,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她的眼睛也不由得瞪大了开来。
瞧着叶玥那防备的眼神,宋煜又是一声冷哼,立时转回头不再看她。
还好,还好,终是安静地走开了。叶玥自我安抚一番,转身回了店铺。
已经打定了主意的叶玥觉得事不宜迟,还是赶紧落锁走人吧。不然,一会儿再来了什么人,可不好应付的,自己保管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她胆小,实是她觉得即使她胆子大也没用啊,这可都是官宦人家啊!蚍蜉焉能撼大树,侥幸心理不可取,
于是,她拿了放在一边的锁头,利索地关门离去。
果然,就在叶玥走了半个时辰后,一伙人气势汹汹地便“哐哐哐”地捶起了倚商苑的大门。
周围人一见这架势谁也不敢上前,能躲的便躲了开来,免得被殃及池鱼。
“这家卖花的就是个骗子,有谁知道人在哪里,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领头的见寻不到人,便另外想了办法找人。
“这位爷,不知道这掌柜的怎么骗人了,咱们也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人,没听说她骗过谁呀?”一个老者大着胆子问道。
“她卖的明明是假花,却不说清楚,还将花种在花盆中,冒充真花卖高价,可不就是骗人!”那领头的人解释道,“老丈,看来认识这店里的掌柜,若能告之她的行踪便能得到赏钱。”
“嗯,这掌柜的花卖得是贵了些。一个盆景就要二十两银子,咱们还劝过她,这么贵是没人要的,她都不听。大家看看,如今,这位穿得光鲜亮丽的爷也是这样觉得。”
那老者听到领头人说那花贵,顿时附和着。至于说骗人,老者倒有些不赞同了。
“前些日子,小老儿倒是瞧见了她在门外往花盆里放花。不过这事儿,那买花的人和这条街上路过的人也都瞧着呢,她没骗人家呀!”
“你说什么?”那领头人突然喊道:“二十两银子!”
老者一副当然如此的样子,带着被认同的喜悦说道:“你瞧,你瞧,我说的是吧。二十两银子,贵吧!我都说她卖得贵了,她非不听!这下被人家找上门理论了吧!”
“二十两银子。”那领头人自己又喃喃了一句,“他娘的,才二十两,狗屁的名贵花卉!”
“真丢人那!我竟然会为了一盆二十两的假花,带了一帮子人来砸场子,说出去还有没有脸见人了!”他最后这些话,说得特别轻,别人都没有听清。
只看见他胳膊一抡道:“走!”
“呼啦”一群人,如来时的速度一样,瞬间又退了个干净。
那老者正摸着他那稀疏的花白胡子洋洋得意,突然退散的人群,让他呆若木鸡。
“咋,咋回事?”他环视着周围的人,乱问着。
周围瞧热闹的人也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有人会给他解这个疑惑。
“我,我刚才没说啥吧?我就说了这花二十两银子,他也知道是二十两,咋就这样被吓跑了呢?”老者不解,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晃晃悠悠地走开了。
开国县公府上,朱将军的夫人正求见三夫人赵氏。
“前日您府上送得那盆花,老爷十分喜爱。您也知道,我家老爷虽是个粗人,却喜欢看一些奇花异草。夫人送得那花如今这时节可是罕见,想来……这花费也不菲?”朱夫人虽有犹豫,却还是问了出来。
赵氏一听,便明白这家是发现了那花的不对了。她当时,送花给这家时,想到的便是那将军的火爆脾气。
“朱夫人,先饮些茶。”赵氏没立即回答她的问题,然后道:“这花价几何,我还真不太清楚,得问一下花房采购那边的。画儿,你去问一问吧。”
丫环应声,去了花房寻人。
赵氏接着与朱夫人说话:“这花买回来好些盆呢,我也没细问,瞧着都还不错,便想着给几家府上送去,也看看新鲜玩意儿。”
“是呢,是好花。老爷猜着,那花不是这个时节的,还不得值个千八百两的。”说着,她小心地瞧着赵氏的脸色。
却见赵氏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不能吧?倚商苑的花是有些贵,我虽不知道这花的具体价目,想来也不会贵到多离谱的价格,不然下人们就会报给我了。”
朱夫人的眉头则皱是更厉害一些:“这,不对啊!老爷说了,那花确实是很值钱的。”
赵氏安慰她道:“朱夫人莫急,等画儿一会儿回来,便知晓了。”
两人又闲谈了些其他的,画儿便带着花房的管事娘子进到屋里来。
“启禀夫人,这花是咱们去北城倚商苑买回来的,二十两一盆,咱们府中定了十盆。”
“哦,我就说呢,不应该太贵。夫人,有所不知,那倚商苑做的花跟真的一样,我之前让管事去定了一些,谁知她竟花了这心思,还装到了花盆里,不留意便会瞧成真花了。就是这样,才觉得有意思,给大伙也见见这新出的玩意儿。”
但朱夫人的脸色,却是没有释怀的样子,还变得比之前更难看一些。
“朱夫人,这是怎么了?快喝些茶缓一缓。”赵氏明知故问道。
朱夫人也没顾得矜持,将一杯茶“咕咚咕咚”几口饮尽了,又喘上几口气。
她一把拉过赵氏的手,像是抓着一颗定心丸似的道:“三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将军今儿个知道了那是假花后,说那家店主是骗子,已经带着一帮子人打杀到倚商苑中去了!”
“啊!”赵氏也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又缓了一口气,朱夫人“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让人快些将老爷喊回来!”
赵氏听到朱夫人的话,心中狂喜不已,面上却还担心着:“啊呀,这可真是……都怪我们府中送花的人没说清楚,回头我得好好惩治他们一番。那我不多留夫人了,夫人快些去吧,得好好劝劝将军!”
朱夫人也顾不得客气,稍一施礼,便匆匆离去。
赵氏送走了朱夫人,心中憋着的那股子喜气便怎么也堵不住了,哈哈地笑出了声。
“母亲,今儿个有什么事儿这么开心,也说给莹儿听一听。”张七小姐刚一走进赵氏的屋门,便听到了母亲开怀的笑声,这可是有些不像母亲平时的样子了。
“来,母亲之前不是给你说过,要帮你出气,给那姓叶的一个教训吗!”赵氏脸上仍止不住地笑着。
“如今,她那铺子要被人砸烂了!到时候人也免不了受些伤!”当下,她就将自己怎么做的,以及刚才朱夫人来后,所说的话都告诉了张七小姐。
如此一来,下人们便在外面听到了两个人的笑声。一室欢悦传出,引得下人们也跟着高兴起来,今儿个主子们这么高兴,说不得会得些奖赏呢!
“母亲,咱们去瞧瞧吧。”张七小姐突然想要亲眼瞧瞧叶玥的狼狈样子。
“莹儿,事情到了这里,咱们就不能再露面了,不然,会得不偿失。”赵氏劝着张莹。
张莹虽觉得有些遗憾,不过,只是让她想想,她就能乐上好几天了,也算抵了。
再说朱氏这边,她匆匆地出了开国县公府门,也没再往家回。她让人将马车直接驶往北城南大街,她听老爷说了一句,打听到的那店铺便在那一处位置。
“将军!”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下车,给朱将军行礼。
朱夫人赶紧掀了车帘,望向朱将军,却瞧见朱将军的脸色很是奇怪。
“罢了,回去再说!”朱将军不愿在这里多说,一句话后,便打马先行离去。
朱夫人都没来得及说一言,便被憋回了肚里,也有些怔愣。片刻后,她退回到马车座上,让车夫将车驶回将军府。
“莫非,老爷您也知道砸错了?”看到正在座位上生闷气的朱将军,朱夫人小心地询问着。
“我可没砸!”朱将军一瞪眼道:“那店铺都没开门。我就是觉得丢人!你知道那花多少钱买的?”
“三夫人告诉我了,是二十两银子。”朱夫人答道,又将赵氏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唉!我要是先让你去那张府中问问清楚就好了!也不至于丢人了!”
朱夫人一听他没砸铺子,也正想知道原委。却听他一个劲儿的只说丢人,便问道:“老爷,到底怎么回事,您也说个清楚,叫妾身心里没个底儿的。”
朱将军便将事情讲了一遍,又道:“你说我好歹也是个将军,跟那老头子在大街扯这二十两银子的假花贵不贵的问题,丢不丢人!”
朱氏此时反而笑了起来:“老爷,您这大老粗的性子,咋还突然这般矫情起来了。您不该庆幸,幸好没有将人家的铺子给砸了,不然,免不得又要被御史上折子弹劾。”
“也是。”朱将军赞同道,“不过,那假花能做成那个样子,也算这店家有些本事。这要是一下子买齐了四季的花,以后便不用再愁得抓耳挠腮的到处寻找了。”
说到这里,朱将军决定抽空再去一趟倚商苑,定购一批四季花卉,件件都要照着那极品做。
朱夫人心中也在盘算:她家这位将军挣来的家用不多,没事还跟着人家学风雅,光买名品花卉就花费了不少银子。如今换成这假花,以前一盆的价便能换回一二十盆子花回来。关键是这花撑的时间还长。这得省下多少银子来,好歹她和闺女们总算也能添些衣裳首饰了!
至此,将军府人人满意,阖家欢喜,一派喜气洋洋!
叶玥这边,不仅躲过了一劫,还在若干天开门后,又接到了一批将军府的大活。
至此,风波反而好好地消停了一阵,日子平淡而过,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
有一件事儿好奇怪!也让她有些担心呢!
宋家二公子骑着她那大黑马,每天早晚各从她这门前大街跑过一回。准得如同每天上街买菜的刘婶子。
最初,每当“哒哒哒”地马蹄声响起时,叶玥的心便跟着那马蹄的响亮声揪得越发高起来,又随着那马蹄声的远去而渐渐地落下去。
如此反复一阵,恨得叶玥每每都想冲出去问一声:宋二公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是原谅她吧,她可不想再去那臭哄哄的马棚喂马了,就算绝影是名驹也不成!
虽然当时她很硬气,但那不是做给那人看的吗!咱输人不能输阵!
如今,她还真不敢再主动招惹这位大爷!
也好在,时间一长,她也疲了。索性想到:反正你只要不找事儿,我就不吭声,您爱干嘛干嘛好了! 有女难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