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智苦笑着应道:“既然是伯母专门为宋姐姐做的,我与裴姐姐便不要夺人所好了吧。毕竟宋姐姐现在离家千里之外,这凝聚着伯母拳拳慈母之心的董糖,可是吃一块便少一块啊。”
宋嫣然本来便不是真的在生气,听了封智这样说,顿时便笑了:“封妹妹,你可真会说话。”
看着这一块块董糖,裴安觉得似乎有点熟悉。黄白色……粉末状……裴安皱着眉打开了小皮袋,取出里面的粉末,又拿起封智刚刚吃的那块举到眼前,细细对比。
看裴安神情凝重,宋嫣然好奇地道:“怎么了?”
放下手中的东西之后,裴安问道:“宋姐姐,你喂马吃董糖了?”
听得这话,宋嫣然把双手举起一拍,瞪圆了杏眸,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裴安不愿让马胃中取出来的秽物污了宋嫣然的眼睛,便只是道:“我从马胃里发现了和董糖很像的东西,故有此一问。马可以吃董糖吗?”
“当然可以啦。”宋嫣然十分爽快地答道,“而且马兄可喜欢吃了!今天我上马之前,为了让马兄开心一些,我还特地拿了一块给它吃呢。”
“你喂马的,是伯母做的董糖吗?”裴安追问道。
宋嫣然摆了摆手,道:“这倒没有啦!对你们我虽然拿出来我娘做的董糖,对马兄,我还是喂的就是我临行前去惯吃的铺子里买的董糖。”
裴安闻言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封智看了看裴安,道:“你怀疑今天早上那匹马发疯,是因为有人在董糖里面放了药?”
裴安点了点头。
“那么,何以见得不是在草料中下的药呢?”
裴安道:“这个……正要请宋姐姐带我们去马厩一观。”
宋嫣然闻言,径直起身,笑道:“这有何难?跟我来便是了。”说着,她又对菉竹吩咐道,“好啦,你下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这私塾并不很大,但可能是害怕马厩的气味会影响到宋嫣然待客,所以他们还是走了一会方走到马厩边上。
到了之后,裴安与封智蹲下身来,仔细翻找着食料槽中的草料。但不论是封智还是裴安,都没能发现这草料有什么不妥。所以,裴安率先对宋嫣然道:“宋姐姐,怕是你的董糖被人动了手脚。”
封智道:“我也是如此认为。所以,你的董糖都是谁保管的?”
听了这样的问题,宋嫣然皱起了眉头,缓缓道:“谁保管的……董糖又不是什么珍稀东西,哪里谈得上什么保管不保管的呢?如果是说放在哪里的话,娘怕我董糖吃多了把牙吃坏了,便特定叮嘱我不要把董糖放到房间里,所以我把董糖都放在书房里了。至于我的书房有谁能进去……”
“谁?”裴安急切地问道。
宋嫣然慢吞吞地道:“我的书房,我私塾的学生都能进呀。我为人师长,总不能不让学生进我的书房问问题吧?”
“那你可还记得有谁进去过?”封智问道。
“嗯……”宋嫣然迟疑了一会,方道:“前几天附近城镇有集会,我便给学生们放假了。所以这几天来,私塾里也没有人来,所以,进过书房的应该就只有我和菉竹。”
封智道:“那么,宋姐姐能不能带我们先去书房看一看?”
宋嫣然又迟疑了一会,才道:“你们是客人……还是先去客房休息一下吧?反正这不急。”
看见宋嫣然这个表情,封智拉住了还想说什么的裴安,道:“那么,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嫣然见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别的什么……就是觉得你们有点太累了。”
这下裴安不顾封智的劝阻,径直道:“虽然宋姐姐当我们远来是客,但是我觉得,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危及到了宋姐姐的生命,就已经不是讲那些俗礼的时候了。我们还是尽早去书房看看,免得贼人毁灭了证据。”
宋嫣然听了这话以后,怔怔地看了一会裴安,突然笑道:“安安,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有君谨前辈的风范了。”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听见君谨的名字,裴安不免怔了一下,之后才微微红着脸,故作严肃道:“这……虽然听见你这样说我很开心,但是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宋嫣然笑着点了点头,道:“是我着相了。我这就带你们去吧。”
书房中,看起来也没有丝毫异样。宋嫣然道:“董糖就放在书架最上面。”
董糖放得这样高,封智如果不站在椅子上根本就看不着董糖的影子。裴安虽然不用踮脚就能轻而易举地取到董糖,但是她打量着宋嫣然,又回想着菉竹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怎么放得这样高?这样你们可怎么拿呀。”
被这样一问,宋嫣然似乎是有一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道:“就是要不好拿嘛……如果放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就会忍不住一直吃的!”
听了宋嫣然这样说,裴安忍不住一笑,长手一伸便把装着董糖的木匣拿了下来。打开木匣后,裴安与封智打开被糯米纸包着的董糖,细细端详。裴安自觉端详不出什么来,便轻轻咬了一口。封智一看裴安这样做,吓得脸色都变了,一下子打掉了裴安手上的董糖,低声喝道:“你疯了?”
裴安砸吧砸吧嘴,道:“没有,只不过这董糖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啊。”
世上毒药虽有千种万种,但是其中无色无味的却及其昂贵,一滴便价值不止千金。裴安刚刚吃的那一口,只吃到了满口的甜味,没吃出什么异味来。
封智面上虽还带着甜甜的笑容,但眼神已经像刀一样狠狠地剜了裴安一眼,道:“董糖味道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知道,有多少毒物能被这甜味掩盖住?”
“嗯……”裴安挠了挠头,道,“我吃的也不多,就算有也没关系吧。不过,我觉得这董糖里面的确是没有毒的。”
封智都懒得理裴安。他看了看只用一根发带把头发随手一绑的裴安,又摸了摸自己因为恢复了男装,什么饰品都没有的头上,只得看向宋嫣然,问道:“宋姐姐,你可有银钗一类的银制品?”
“你要试毒?”宋嫣然一听,很爽快地把头上簪着的银步摇拔了下来,递给封智。封智接过之后,把银步摇的尖端狠狠地往董糖上一戳。看见封智这个动作,裴安不禁打了个寒战。
封智这样戳了几块董糖之后,银步摇都毫无异样。封智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把银步摇细细擦净之后,方握住银步摇的尖端,把步摇递了回去,道:“多谢宋姐姐。”
“看来董糖的确是没毒。”裴安如此下了定论。
宋嫣然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地方想要看看?”
封智笑着回道:“没有啦,还请姐姐带我们去客房坐坐吧。”
宋嫣然把封智和裴安带到客房之后,似乎有什么事情,便先走了。
宋嫣然刚把门为他们关上,裴安便对封智道:“是菉竹干的吧?”
裴安说这话的时候,门还没有完全关上,封智看着那一条门缝,沉默了一会,等门完全关上以后方道:“何出此言?”
裴安直接道:“很简单啊。既然这些天来这私塾除了我们根本没有别人上门的话,那能对董糖下毒的就只有宋姐姐和菉竹了。而且,我们刚刚查过了,剩下的董糖都没有毒。如果毒是事先就下在董糖里面的,那下毒的人怎么知道菉竹会拿那一块董糖呢?那么,毒就只可能是菉竹下的。这样她拿了哪些董糖,就往那些里面下毒就好了,不是吗?”
封智不同意地摇摇头,道:“其实很简单。人们如果要取出堆叠起来的物品,一般都是从最上面的那一块拿起。所以,下毒的人只要把在最上面的几块董糖中下毒,便可以保证菉竹一定会拿到下了毒的董糖了。”
“唔……”裴安听了这话,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道,“那你觉得呢?”
“但是,在没有其他可疑人物的情况下,盯住菉竹,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最后,封智如是下了决定:“我们再在这里停留一到两天,如果我们在这一两天内不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就怎样?”裴安追问道。
“我们就继续赶路。”封智道。
闻言,裴安不禁皱起了眉,道:“我们就不管宋姐姐的事情了吗?”
封智面上虽还带着惯常的甜笑,但是眼神却十分冷静:“你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
“那宋姐姐怎么办?”裴安不依不饶地问道。
“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封智道。
闻言,裴安咬着唇,不说话。她显然是不赞成封智的想法的,可是她也无法提出更好的提议。
封智看了一眼裴安,知道她心不甘情不愿,便笑道:“你若是不想这样做,便在这一两天中解决这个问题,不就好了?”
裴安点了点头,便要拉开门出去。封智拦住她,问道:“你莫不是想现在就去跟着菉竹吧?”
裴安反问道:“有何不可?”
封智对此近乎本能地觉得不妥,但是话到临头却又说不出来,只得叹了口气,道:“小心一些,莫要打草惊蛇。若是宋嫣然回来了,我便说你打酒去了,所以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一些酒。然后,我便找宋嫣然,向她问问菉竹的事情。”
裴安点点头,便算是应了。之后她便像一个影子一样,十分灵活地从门缝中蹿了出去。
到了黄昏的时候,裴安果然提着一壶酒,满身酒气地回来了。
封智坐在房中,随意地玩着几块董糖。裴安见了,便问:“宋姐姐来过了?”
封智点点头,问道:“你跟着菉竹,都发现了什么?”
裴安坐到封智旁边,捧着脸道:“发现宋姐姐可真是一个好女孩。”
封智听了这个不着调的答案,沉默了许久,方道:“你脑子被酒泡坏了?” 掌刀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