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管家点点头,道:“我还没有说。老爷死后我打算搬回乡下的庄子里去,这座宅子便交给官府去售卖。毕竟死了人的宅子卖不上价钱,所以我便想着把老爷的尸体带到乡下去出殡。”
裴安得到答案后便冲了出去,将轻功运到极致,顷刻间便到了君谨身旁,急切地道:“外人不知道乐正死了!”
君谨与裴安一样,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皱着眉道:“如此……就很奇怪了。”
如此,为何他们一去柳府,柳清虚便知道他们是为了乐正而来?
这样想来,应该还是柳夫人看到了什么,所以柳清虚才会知道乐正出事了,所以柳夫人才会一病不起。
裴安与君谨对视良久,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君谨率先开口道:“你既然来了,便和我一起找百面谱吧。”
“唉……”裴安叹了口气,毫不意外地开始了寻找。
裴安与君谨一寸一寸地摸过了乐正房内的每一寸,却一无所获。
裴安一屁股坐到地上,叹道:“这里根本没有暗格啊!”
君谨经过了一天徒劳无功的寻找,却也不见疲惫,仍然神采奕奕,道:“看来,百面谱并没有藏在暗格中。”他抬头往窗外一看,道:“天色已晚,我们不便留在这里,先回去吧。”
裴安听到可以走了,快活地伸了一个懒腰,道:“啊,那我们快些走,走得快些我们还能赶上最后一锅栗子出炉!”
君谨无奈地摇摇头,难得地唠叨了一下裴安:“安安,你这样浮躁,日后可怎么自己一个人在江湖上生活?”
裴安装作听不见,直接运起轻功跑了。
君谨无法,只得暗暗下了决心,要磨练裴安一番。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经历了上次的黑衣人事件后,裴安对于进屋这件事情谨慎了许多,也正是这份谨慎让她这次占了些许先机。
裴安拿着最后出锅的那包栗子,慢慢地走近房间。她敏锐的五感很容易就让她听到房间中翻箱倒柜的声音。
裴安轻轻地啧了一声,把手中剩下的栗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前,轻轻地把房门推开一条缝。
就像上一次一样,一个黑衣人在他们的房间中翻找着什么。借着黯淡的月光,裴安甚至看出这黑衣人似乎就是上次那个。
裴安勾起嘴角,稍微活动了一下全身的关节,轻轻地把刀出鞘,打算直接进去就是一刀,打那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上次君谨说过,裴安恐怕不是这黑衣人的对手。但是,这次裴安并没有故意把君谨甩开。君谨大概就在她身后数十步的位置。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裴安轻轻地推开房门,凝神屏息。她的时机选得很好,进去的时候黑衣人恰好背对着门口。裴安抓住机会,轻手轻脚地走到黑衣人身后,拔出了一把短刀。之后,裴安走得更近了一些,近得几乎要跟黑衣人贴在一起了,方才横刀于黑衣人的脖颈,往他脖颈的方向轻轻一送。
黑衣人这才发现尽在眼前的死亡阴影,他的脖子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裴安的刀,然后左臂向后一挥,手上钢爪径直划过裴安的咽喉。
裴安看着钢爪上乌黑的光芒,不快地啧了一声,飞起一脚踹向黑衣人的手腕。
若她没有看错,这乌黑光芒,应该是淬炼的蛇毒,沾之即死。
不废了此人的手,势必处处受制!
裴安的靴尖放了精钢,寻常兵刃不能拿他如何,加之裴安巨力让人难以抗衡。黑衣人的手腕刚一触到裴安靴尖便知不好,只得一扭身子拉开了距离。
见黑衣人拉开了距离,裴安松开左手只余右手握刀,嬉笑道:“哎呀,你可是来找百面谱的?可是百面谱到底在哪里呢?你可找着了吗?”
黑衣人见裴安竟然只单手持刀,语气中带着挑衅的意味,不禁怒道:“很好,你认为你单手便可胜过我?”
裴安笑得更加开怀。她也不回答黑衣人,径直挥舞着刀冲了上去。
裴安的刀法,并不以速度见长。或者说,碍于年龄所限,裴安的刀法在江湖上远远算不上顶尖水平,只是那一股巨力让人难以抵挡。
裴安确实是有单手持刀的底气的。
虽然黑衣人身形奇诡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扭曲自己的身体,但只要他的钩爪一碰到裴安的刀,便逃不过手被震得发麻甚至出血,必须稍稍拉开距离重整旗鼓的下场。
二人缠斗了一会,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人力有穷时。
虽然裴安力大无比让黑衣人不敢正面迎战,但是如果裴安能在长时间的缠斗中保持这样的力气,她还用得着跟在君谨屁股后面吗?
黑衣人坚信,继续打下去,不出一炷香功夫,裴安的力气就会减弱。
又是一次兵刃相接!但是这次黑衣人的钩爪刚一碰上裴安的刀,他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这次触碰,黑衣人的手没有被震得发麻,更遑论出血。
裴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攻势越发凌厉。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单手握刀,另一只手毫无动作。
黑衣人看在眼里,虽有些奇怪,但是当下的情势也没有时间让他去想那么多。
“左下。”突然,裴安身后传来了君谨的声音。裴安一听见君谨如此道,便不假思索地把刀向那个方向送去,正正地接住了黑衣人的钩爪。
“左上。”裴安依言而动。黑衣人一听见君谨说话,忙往后退。
他虽然退得已经很快了。但是裴安的刀还是要更快一些!若非如此,又怎能在黑衣人身体的正中,留下一条从头顶至胸口的血痕?
裴安一边在心中暗自叹息自己的刀还是不够快,一边照着君谨的指示挥刀。
刚刚还颇为平衡的局势,在君谨加入之后,迅速地向裴安倾斜。
黑衣人节节败退,他不甘地嘶吼道:“君谨!”
君谨平静地道:“好久不见了,陈盼。”
虽然君谨正在与陈盼对话,没有了多余的功夫为裴安下指示,但是裴安攻势仍然锐利,甚至越发凌厉。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盼也没有放弃与君谨的对话。只听得他强压怒火,貌似平静地问道:“君谨,百面谱何在!”
在简短的对话之后,君谨不再理会陈盼,专心地为裴安下达指令。君谨老道毒辣的指示,与裴安的巨力相结合,其结果就是在一炷香之后,裴安的刀便已经架在了陈盼的脖子上。
裴安谨慎地压制着陈盼,头也不回地问道:“杀了吗?”
君谨道:“先等等。”
君谨走上前来,手指在陈盼周身诸处大穴缓缓拂过,顷刻之后,陈盼便已不能动弹,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还能动。
把持着陈盼的裴安感受到陈盼的肌肉已经僵硬,难以动作,干脆地松开了手,让陈盼砸到了地上。
君谨站到陈盼面前,一把扯开他面上的黑巾,这时他方有些讶异地道:“你是乐正的客人么?”
露出来的是一张苍老而僵硬的脸庞,那种僵硬的感觉莫名地让裴安想起了柳清虚。而对于君谨而言,看到这张陌生而隐隐约约有些熟悉的脸庞,则让他确定了什么。
陈盼虽听到了君谨的问话,却扭过头去,一声不吭。
君谨见状,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乐正已死的?”
陈盼依然不说话。
君谨沉吟半响,继续道:“那,你想知道宁山宝藏的真相吗?”
宁山宝藏乃是二十年前轰动江湖,乃至朝廷的大事。当年不知多少人闻风而动,纷纷聚集到宁山一地。当时君谨作为朝廷势力的代表,也去了宁山,还是留到了最后的人之一。
而那袭击柳夫人的老汉,和这陈盼,都是在那时被君谨斩于刀下。
以君谨对陈盼的了解,他一定会对宁山宝藏之事有着非比寻常的兴趣,毕竟他可是为此丢过性命的。
此时陈盼方轻哼一声,道:“有什么好知道的。宁山宝藏不就是你们这些朝廷走狗设下的意在打击武林的圈套吗。”
君谨皱着眉,道:“这是谁与你说的?”
陈盼又不说话了。
君谨沉声道:“宁山宝藏,只是一只香甜而又剧毒的鱼饵。朝廷也不过是一尾闻香而来的鱼罢了。陈盼,你知道我的。你知道我不会说这样的谎。”说着,君谨蹲下身,直视着陈盼的眼睛,诚恳地道:“你知道我不会说这样的谎,可你怎么知道告诉你‘宁山宝藏是朝廷的圈套’的那个人会不会对你说谎呢?”
陈盼似乎动摇了。
他似乎在心中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方才缓缓道:“你想知道什么?”
君谨道:“是谁告诉你乐正已死的?”
陈盼刚刚开口,一柄剑便从窗外飞入。在剑刺入陈盼心脏的那一瞬间,君谨清啸一声,自腰间取下刀来挡住向前一格,救了陈盼一命。在他们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另一把剑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入,直直地钉在了陈盼的心脏上。
陈盼死了。
在剑刺入陈盼心脏的那一瞬间,裴安自知她已来不及出手挡下这飞剑,便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窗前一闪而过。裴安提气飞跃出窗,只见得澄澈的月光下,拐角处飘飞着一角白色的衣角。
裴安追了上去,发现那只是挂在尖锐处的一片衣角。可是这时,她已经看不到那白衣人的踪影了。
裴安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向前追去,一无所获,只得无功而返。返回时,裴安拿下这片衣角,随意地塞进怀里等回去之后同君谨一块研究这片白衣人遗留下来的证据。
裴安回到时,陈盼尸体上的剑已经拔了下来,被君谨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察觉到裴安回来了,君谨把注意力从剑上挪开,抬头看向裴安,问道:“追丢了?”
裴安摸出怀中的衣角朝君谨一丢,气馁地道:“嗯。只找到这个。”
君谨朝裴安招招手,让她过来,道:“你来看看,看都能看出什么?”
裴安嘟着嘴,不快地道:“我都把人追丢了,正不开心着呢,你还考我。”可她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还是乖乖地坐到君谨身旁,认真地观察了起来。
白色的衣物,最不耐脏。而这片白色的衣角还洁白如新。裴安又把这片衣角放到鼻下轻嗅,这片衣角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片衣角应该刚被挂住不久,可以确信就是白衣人留下的东西。
而白衣夜行,此人若不是匆忙中赶来,连披上夜行衣的时间都没有,便是对自己的武功极端自信,哪怕穿着一身显眼至极的白衣都不会被抓着。
他也确实没有被抓到。一想到这个,裴安就恨得牙痒痒。
君谨安抚性地摸了摸裴安的头,道:“此人武功高超,武功至少已有三十年火候,你才多大?继续静心观察。”
裴安撇撇嘴,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又继续看下去。
这片衣角质地柔软,裴安把它举起来对着灯火看,还看到了绣在上面的暗纹。
裴安又去看这片衣角的边缘,也很自然,应当不是故意留下误导他们的。
裴安把自己的推测说与君谨之后,君谨问道:“那么在你看来,这白衣人是男是女?”
裴安抓着头发,不太确定地道:“嗯……是女人吧。这离香,多为女用。而这暗纹,又是花鸟纹……一般男人是不会用花鸟纹的。”
君谨听后,也不说对是不对,把手中两把剑递了过去,问道:“那你看这两把剑,能看出什么来?”
第一把剑平平无奇,完全就是每一间铁匠铺中都会有的最普通的铁剑,毫无出奇之处。
裴安先是敲了敲剑身,然后站起身来,对着桌子挥剑斩下。一剑之后,桌子上多了一道凹痕,剑刃也崩毁了。裴安又仔细看了看剑柄,便换另一把剑看了起来。
而第二把剑,便要精致得多了。这把剑的剑柄是一尊女人的玉像,栩栩如生。裴安凑近看了看,虽觉得这玉女有些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是谁。而剑身,则光滑可鉴。更遑论剑刃,吹毛断发。显然是被主人时时维护擦拭,没有一日间断。
裴安先是把观察第一把剑的方法在第二把剑上如法炮制了一番,方道:“第一把剑就是普通的粗铁剑,第二把剑应当是这白衣人自己的佩剑。第一把剑可能就是在铁匠铺里让人随便打的剑,只有剑刃尚算锋利,其余的不值一提。而第二把剑,装饰精致,用料上乘,勤于打理,剑主人应当是十分珍惜这把剑的。这样一把剑被掷了出来,可就有些奇怪了。”
裴安又抓了一下头发,方继续道:“虽然我也时不时的把我的刀掷出去,但那是我知道我能把它拿回来。可是白衣人这一掷,拿回这剑的可能便小之又小了。可即便如此她也要用这样的方法杀了陈盼,一则是陈盼知道她许多秘密,她不得不杀人灭口。儿则是,我们见过她。而她身上又有某种东西十分打眼,哪怕她带上面巾我们也能把她认出来,所以她只能用这种不露面的方法杀死陈盼。”
君谨又问道:“那么,白衣,使剑,女子,离香,可能我们认得————这些,让你想到谁?” 掌刀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