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在里面,裴安便轻轻地敲了敲门,扬声问道:“里面可有人在?我是从南沙坐船来此的旅人,因坐上了黑船方狼狈逃窜至此。不知能否借个地方烧点热水让我洗漱一下?”
很快,房内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门也被拉开了一丝缝隙。但是裴安连里面那人一根头发丝都没看着,那木门便又嘭的关上了。
裴安抓抓脑袋,难道她已经狼狈落魄到别人都不敢把她放进去的地步了吗?
之后,裴安又做了数次尝试。但不管她是装可怜,动情地陈述昨晚让人心酸的遭遇,还是拿出银锭利诱,门内人都不为所动,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房内根本没有人一样。
裴安还能怎么办?人家不肯放她进去,她还要硬闯吗?她学武功,可不是为了这个。裴安抓抓头发,叹了口气,只得转身顺着河流下山。
待得裴安稍微走远之后,门内之人才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出来,好确认裴安是真的离开了。
若是现在裴安能回头杀个回马枪,她便能惊讶地发现,这门内的人并不是什么附近的猎户,而是逃出瑶族王府后便不知所踪的花锦绣!
花锦绣目送着裴安走出她的视线之后,马上把门关上。把门关上之后,她似乎还嫌不保险,又从地上捡起木闩闩好,才走回稻草床边坐下,轻拍胸口,出了一口浊气。
花锦绣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很好。她脸色苍白,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是受了伤还未痊愈。而她的眼睛,也总是游移不定四处巡视,似乎是在害怕不知道一旦有一个角落她看不见便会有人暴起要杀她。
房内之人如何,裴安自然是一无所知。她走着走着,只觉地势越来越平坦,心知应是快要出山了,脚步自然越发轻快起来。转过一个弯,她便看见了山脚处的人家。但让人奇怪的是,进山的小路上,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个精壮的汉子,看样子竟像是在把守着这里,不让人通过。
显然,这两人并不是空有一身腱子肉,还有内力在身。裴安行走时,并未刻意掩盖自己的脚步声,加之她已十分疲累,脚步声比往常要重了许多。这就被他们发现了裴安。这两人也不多说话,径直就要上来擒住裴安。
裴安实在是累了,不欲动手,便向后退去,道:“二位大哥何必一上来便动手?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想找个人家借点热水梳洗一番罢了。”
但那两人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见裴安后退了,他们更加气势汹汹。裴安还想像他们解释一番,却见他们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一定要同她动手。心头确实是窜起了一阵火气。她冷笑一声,先是侧身一躲,然后伸手一推一揉,便让这两个笨重的汉子撞在了一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二人刚想起身,便见一把钢刀插在地上,仅差毫厘便要割到其中一人的脖子。另一人也不见得好受,因为裴安恶狠狠地一脚踩到了他的胸膛上,冷冷地质问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这两人现在才感到害怕。他们张开嘴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却声音都没有发出。裴安低头一看,马上皱着眉头扭开了头,不愿再看。
这两人的舌头,竟都被人剪掉了!
和两个哑巴有什么好说的?裴安不再同他们废话,蹲下身卸了他们的关节,然后把他们拖到一旁的树上靠着,便打算亲自去那村子里看看。看这村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两个会武功的哑巴守山。
她走开没几步,便见着四个机关人抬着一顶软轿朝她这里走来。一见到机关人,裴安脸上的表情都紧绷了不少。
来人必是那喜怒无常的楚庭。除了他,谁还会如此机关妙术,可让一堆木头走动扛轿?
裴安所料不差,来人果然是楚庭。但楚庭可没认出裴安来,但见他十分和蔼地问道:“是哪位少侠要下山,打伤了我的哑奴?”
既然楚庭没把她认出来,裴安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要自报家门。毕竟,景流风虽然口中说楚庭是他的老朋友,但裴安见他那日同楚庭对峙,火药味颇重,并不像有很深的交情。于是,裴安清了清嗓子,故作娇声道:“我是从别处坐船,要去乌镇的。可谁能想一个不小心上了黑船。好在上天垂怜,让我逃脱。只是身上尘土太重,便想从山上下来寻个人家,借点热水。谁想你家哑奴,毫不讲理,一见到我便要把我抓起来。”
“哦?那倒是他们的不是了。”楚庭和善地笑了,“只是我家有个背主犯上的小贼逃到了这山上,我只得派家奴守住,不让她逃走。不曾想竟是冒犯了姑娘。只是……”楚庭说着,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是话语却锐利了起来,“就我所知,这是一座孤山,并无山脉与之相连。姑娘是怎么逃下黑船,又上了这山的?”
裴安现编的慌,还没想好怎么圆便被楚庭戳破。她顿了顿,道:“这……你管我?”
“既然姑娘说不清楚,那么我便不能放姑娘走了。”楚庭面上笑容弧度未变,但是却让人越看越心寒,“还请姑娘和我走一趟。姑娘身上脏了,我自会让手下人好好为姑娘梳洗一番。”
眼见是糊弄不过去了,裴安吸了口气,用回本来的声音:“那便谢谢楚前辈了。”
可楚庭还是没有把裴安认出来。他看着裴安,问道:“你认得我?”
好嘛,感情裴安之前在那里想那么久,万一楚庭把她认出来了,为着景流风的关系为难她怎么办,刚刚又想着瞒不过去了索性坦白没准还能有个从宽处理,全是自作多情。
人楚庭根本不记得她!
但既然都已经暴露了,裴安也懒得装了,直接道:“前一段时间,我同另一人一起上了你的船去取景叔要的东西,不知道前辈还有没有印象?”
楚庭这尊大佛不记得裴安,对景流风总归是认识的。这样说,楚庭便点点头,道:“原来是你这后生。”说着,楚庭脸上的笑容也真了一点,“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裴安抓抓头发,可这下头发打结了没抓动,她尴尬地把手放下:“这些天我的遭遇,能不能等我洗个澡再同前辈细说?”
裴安被人领着走进了村中最大的屋子,被楚庭的手下的仆妇伺候着,美滋滋地洗了个澡之后,又被人领着去正屋见了楚庭。
听了裴安的叙述之后,楚庭温文地笑道:“看来,你已经见过花锦绣了。”
“想来是如此不错。”裴安谨慎地应道。她虽然很看不起花锦绣抛弃慕蒹葭自己一个人逃跑的行为,更是觉得此人小小年纪便暗箭杀人,心思诡秘得有些可怕,更加不喜欢她,但却是一点掺和进她与楚庭之间的恩怨的意思都没有,“前辈清楚我同花锦绣实在是没有什么关系,能不能放我离开?我身上还有景叔托付的事情要做。”
楚庭盯着裴安,笑道:“这可不行。我看你办事颇为利落,还想让你帮我个忙呢。”
“这……”裴安不禁皱起了眉,有些为难地道,“我身上的事情有些急,怕是不能……”
“我楚庭看人,还很少看错。”楚庭不由分说地打断了裴安,道,“也不是旁的事,就是要让你同我一起为难花锦绣罢了。” 掌刀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