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要此时再战，不仅同刚刚一样，听雪小楼的杀手随时会来增援，而且她一逃人家一追，她在气势上便天然地弱了人家一筹。更何况，若是裴安真打算同人家硬碰硬，刚刚又何必要走呢？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裴安便不再犹豫，再运功提气飞速来到石壁面前。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什么，然后把包袱往肩上一甩，手脚并用扒着石壁的突起，三下两下便向上窜了一大截。

　　老艄公大约是自忖这样一直追下去并不是办法，便打算故技重施，用金钱镖把裴安给打下来。此刻裴安扒在石壁上，避无可避，看似无计可施。见此情此景，老艄公不禁露出了胜卷在握的微笑。

　　金钱镖飞来的速度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快。但是裴安丝毫不慌，她从怀中拿出数个黑色的弹丸，有样学样地甩了出去。

　　金钱镖速度虽快，体积又小，但裴安的准头也不错，弹丸掷出后都与金钱镖撞上，迸出白色的烟雾————这正是景流风所给的黯然销魂弹。

　　仿佛是天助裴安。此时山崖上吹了一阵冷风下来。借着风势，迷烟更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占据了人的整个视野。若不是裴安知道其中厉害，掷出去黯然销魂弹的瞬间便屏住呼吸，不管不顾地径直向上爬，一丁点都没有吸进去，怕是现在也要手脚酸软摔下石壁成了一滩肉泥。

　　这石壁确实是极高，裴安自觉爬了许久，都有些累了，抬头一看才发现还有一小半。与那老艄公死斗许久，又爬了这么些时候，裴安肚中早已开始打鼓。她观察了一会，自觉天上月色正亮，便是耽搁一会应该也不妨事。便手脚并用，爬到了一处突出的石壁上，打算用些水粮，稍作休息再继续攀爬。

　　之前，裴安嫌麻烦，只是简简单单地把头发拢到一块一束，便算是完事了。但是这山上总是起风，冷风吹下来总是把裴安的头发吹到眼前，挡住她的视线。裴安只得如现在一般，找一处凸出的石台，从包裹中拿出网巾同眉掠小簪，把头发规规整整地归到网巾里方好继续攀爬。

　　现在既然休息，裴安连干粮都不急着吃，先一把扯开网巾，好解放自己一头浓密的黑发。网巾甫一解开，裴安一头极有分量的黑发便沉甸甸地散了开来。裴安以指作梳，稍稍梳通之后便拿起发带随意一束，如此一通忙活下来，裴安才觉得能放松地开始吃干粮了。

　　就着水囊中的凉水咽下早已冷得发硬的烧饼后，裴安用袖子擦擦嘴，收拾收拾打算继续攀爬。可在收拾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君谨的短笛给碰掉了。

　　裴安连忙弯下腰把它捡起，短笛入手之后温润的手感，稍稍温暖了裴安的身心。她一时竟不愿把这君谨的遗物收进包裹中。裴安重新坐下来，把短笛横于嘴边，假模假式地吹了起来。

　　之所以不吹出声，一是因为怕乐声会引来敌人。虽然裴安自己忖度这绝壁之上，听雪小楼的杀手不管是要上还是要下，都颇有难度，一个不慎便会摔下去，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但是，杀手之所以是杀手，之所以可怕，不就是因为他们不怕死，能够豁出性命去杀一个人吗？裴安还是不愿意去赌这一个万一。

　　二来，便是因为，裴安自觉吹得难听，实在是不愿意自污耳目。所以，裴安这样无声地吹着笛子，竟自觉比吹出声音来更有趣味。

　　如此裴安横着短笛，十指上下翻飞，架势十分唬人。若是被人远远地看见，说不得还会以为是哪位性情古怪的吹笛大家在此纵情表演呢。

　　还是突然砸到裴安脸上的异物打断了她的表演，原来是下雨了。裴安先是一怔，马上把短笛塞回包裹里，然后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包裹，不敢让雨水沾湿这包裹分毫。

　　春天的绵绵细雨，若是裴安在室内，没准还会觉得十分缠绵可爱，若是兴致上来了或许还能吟咏几句“春雨贵如油”之类的诗句。可既然她现在在露天的石台上，那就只能一边吹着风浇着雨打着寒战，一边祈祷雨停了。

　　但绵绵细雨么，岂是下个一时半会便会停的？

　　过了一会，裴安自觉这样下去不行。便抖着身子，开始四顾周围有没有可以挡雨的地方。举目四望，不是没有突出的石台上面刚好又有一块突出的怪石，但这些地方离裴安所在处都有一定的距离。若是未下雨，石壁未被打湿裴安不用担心打滑，自然是三两下便过去了。

　　但若是没有下雨，裴安径直往上攀爬便是了，又何须绕这个路呢？

　　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

　　裴安便把目光转到了石壁上。她脱下外衣包在包裹外面，然后拔出刀来，想要凿出一个洞来给她避雨。刀是好刀，裴安力气也大，便十分莽撞地开始在山壁上胡乱戳刺。

　　裴安又没有干过刻石的活计，哪里知道怎么凿洞？东戳戳西挖挖，成功的曙光尚为能看见，裴安便明显地感觉到脚下石头开始松动，明显不如刚刚稳定，吓得裴安马上收刀归鞘，乖乖地把包袱抱在怀里抱着膝盖坐好，静等雨停。

　　裴安不曾想，这雨一下便是一晚上。她等到后来，实在是困极了。可迷迷糊糊地睡不了多久，又被绵密而不曾停歇的雨滴砸醒。

　　待到天微微亮的时候，这春雨终于依依不舍地歇了，只是偶尔还会再砸几滴下来。裴安对此则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连忙运起内力，想要蒸干身上的衣物。但见白气蒸腾升起，大约一炷香后，裴安才觉身上干爽了许多。

　　可衣服干是干了，这样的法子却还会在衣服上留下那种梅雨时节衣服久晒不干只能拿回室内慢慢阴干的难闻味道。包裹中虽有干净的衣服，但若贸贸然把这身臭了的衣服放回去，只会把这味道染到其他干净的衣服上。裴安只得叹了口气，拿出隔夜的油花都要结出来的烧饼就着水，填填肚子再眯一会之后，继续攀爬。

　　原本裴安是打算下了船之后，走上一会走到金风镖局分局那喝口水，再租一匹马便可直奔乌镇。但是现在，裴安自己哪里能分得清自己身在何处，又哪里知道如何走才能走到金风镖局分局？

　　看着周围荒芜的景象，裴安只能苦笑着，信步乱走，先找个人家问清楚这是何处再做打算。

　　说是乱走，那倒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头绪地乱走。裴安分辨着地上植被的植被，看哪个方向植被浓密便往哪个方向走。因为照经验来说，越靠近水边的地方，植物便生得更加茂密。而顺着河水走，又有很大的把握找到人家。便是河流旁找不到人家，顺着河流的流向走，自然也可下山。一般来说，山脚的河流出山处，总会有那么几户人家在此耕作生活。概因河水从山上流下，到了山脚地势放缓流速减慢，从山上带下来的营养物质便在此堆积，所以土地会较别处更为肥沃的缘故。

　　也许是时来运转了。很快，裴安便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她不禁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裴安知道，在山上这样的独栋小屋，十有八九是附近猎人在山上所建的临时休憩的地方。哪怕里面没有让，但生活用品大多是齐全的，足够她给自己烧点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了。

　　裴安快步走了过去，伸手一推木门，没推动。

　　难道这才初春时节，便有勤奋的猎户上山打猎了？ 掌刀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