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裴安听了之后,一时语塞,“重点难道不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计较干粮不好吃?”
“现在也不是什么时候啊。”封智道,“这难道是什么危急关头吗?他们下的药只不过是让你手脚无力无法反抗他们罢了。”
裴安跌足道:“可,我就是要反抗!我就是不要等在后面等人来救!你干粮在哪?你不吃,我吃!”
“你莫要着急嘛,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封智似乎是想到什么,笑了,“我抽屉里有一个弹弓,你大可以拿它去把天上的鸟儿射下来烤了吃呀。而我这院子里还有一方池塘,池塘里我养着许多草鱼,你要吃也尽可以吃了。而我的地窖里,还储着不少米。你有兴致,大可以自己做来吃。”
裴安这时候砸吧砸吧嘴,一边在脑海中回味着封智刚刚说过的草鱼的美味,一边道:“你在自己的院子里偷偷地屯了这么多食物,难道是早有准备?而且,你怎么不早说!”
封智道:“未雨绸缪罢了。不过让你用弹弓射鸟,倒不是开玩笑。你吃了他们下的软筋散后,没有解药,总得活动活动才能解了药性。然后你的第二个问题,”说到此处,封智看向裴安,眉峰一挑,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丧气,“我不是说了,等人来救就好了?”
还好最后,在裴安的格外坚持下,封智的态度软化了许多。他虽然对自己的身体并不上心,但姑且还算是尽心尽力的帮助想要主动出击的裴安。如是过了一两天,裴安好转得非常快。在这其中,其实封智出了很大的力。他虽然并不懂医术,但胜在博览群书,又过目不忘,总是能从脑海里翻出各种名医应对类似症状的方法,然后裴安再从里面挑着现在能做到的方法来做。虽然若是慕蒹葭在此,定会怒斥二人胡闹。毕竟许多症状虽然相似,但是病灶却完全不同,若是随意套用,极有可能害了裴安。但是二人如此误打误撞,竟然也没有出事,不得不说真是上天保佑。
可与此同时,封智对于自己的身体似乎并不是很上心,虽然裴安总是在他耳边叨叨,让他盖好被子,但封智只是笑笑,便过去了。若封智真是个女孩,裴安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直接动手了,没准还会躺进被子里帮封智暖被子呢!但封智终究是个男子,裴安是不习惯对一个男子如此关切备至的。
“可是,你总这么烧着也不是办法呀。”裴安坐在封智房内的桌旁,一边给封智挑着鱼刺一边道。
“你这个就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而且,伤寒这个事情,除了吃药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好治吗?”封智说话间还是时不时地会咳嗽几声,但不管是他还是裴安,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唉,那些守门的亲卫当真可恶。哪怕我说你烧得快要死掉了,也不见他们的眉毛动一下。”裴安自己颇爱吃鱼,便于挑鱼刺一道上颇有些造诣,很快就把鱼刺剔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半边晶莹的鱼肉。然后裴安用手把鱼肉撕成一小片小片,均匀地洒到了白粥上,然后继续道:“你老是躺在床上,对身体也不好。下来吃个饭,然后我同你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这些天下来与封智朝夕相处,裴安也算是比之前更加了解封智了。可以说到了今时今日,她完全清楚了,刚刚同她重逢的时候,和两人刚刚上路的时候,封智那活泼开朗容易相处又十分可爱的模样,完完全全是装出来的。
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封智虽然早年有过流浪的经历,但这些年来,大约过的真的是大小姐的生活。裴安做的饭菜,他嘴上虽然不说,但总是拿着筷子挑挑拣拣,吃也吃得很少,显然是有点嫌弃。
裴安可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所以,分给封智的鱼也从原来的一条半,变成了现在半条。三下五除二解决掉自己的一条鱼之后,裴安把士兵们送来的饭菜倒到一个大碗中,然后便往后院走,打算把没人吃的饭菜倒进土里埋好,不让味道散出来。
走到院墙旁边的时候,裴安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谈话的声音传来。裴安把耳朵贴到墙上仔细辨认,似乎是封朗在和谁说话。
“将军,我认为你实在是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进去。”
“怎么,我看看自己的……也要浩浩荡荡带着一大帮人马?那未免让人笑话。就要举事了,我总想着同智妹说说话,方能安心。”
“若只是……在院子里,那自然是无碍。血浓于水,他总不会对将军如何。但是将军你上回也说了,裴安差点便把你给……若不是他出手了,现在将军恐怕……”
说话的人似乎是封朗和常度。
知道封朗竟然要来之后,裴安快步走回去告诉了封智。封智听闻后,沉吟一会,道:“你自求多福。”
“怎么?”
“我与封朗,终究还是兄弟。虽然若是我处于危急时刻,他未必能舍身来救我。”说到此处,封智挑起一边嘴角,哪怕露出了梨涡也难解其中的讽刺意味,“但现在这种局面,他还是会让我出去看大夫的。”
“啊,那挺好。”裴安真心实意地道,“虽说你的病情暂时还没有恶化,但是你这么低烧下去,真怕把你的脑子烧坏。”
裴安说着话,把手里的碗放回桌上,封智突然道:“你把碗翻过来。”
裴安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这方形海碗的碗底,竟然嵌了一个银色的机关匣子!
这机关匣子嵌得很紧,裴安抠了几次没抠出来,索性把碗往地上一砸,砸碎了才把这机关匣子捡起来细细察看。
“这个……应该是景叔的手笔吧?”毕竟除了景流风,谁还会,谁还能用这种方法送东西进来呢?只是,这样送进来的一个匣子,到底是什么?
裴安看封智也不像是有头绪的模样,索性把那些士兵送来的,用来装饭菜的碗盘统统翻过来看了一遍,却一无所获。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抱怨道:“景叔做事一点都不周全!能把这银匣子送进来,就不知道顺便捎带张纸,好让我们知道这匣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封智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银匣子,突然把银匣子丢回给裴安,道:“收好,算算时间,哥哥应该快来了。”
封智估计得很准确。裴安把银匣子收到怀里,然后把桌上收拾好,不让封朗看出他们私下开了小灶。做完这一切之后,裴安便听见封朗踏进院子的声音。
封朗走进封智房中,看见封智只有双颊与嘴唇潮红,面色及其苍白的病容,先是一惊,然后问道:“你怎么了?”
裴安冷冷地看他一眼,道:“风寒了看不出来?”
封朗黑下脸,沉默了一会,便道:“还不快去请大夫!”身旁的常度方诺诺而下。
封朗就像他所说的,身边只带了常度一人。所以现在,三人处在一个很尴尬的气氛之中————但其实裴安对此好无所觉。她还在思考,景流风送的那个银匣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裴安知道景流风从不无的放矢,送这个银匣子进来肯定是有大用处的。
但是,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裴安真的不知道这个银匣子是做什么用的。
军中之人动作一向利落。很快老军医便提着医药箱走了进来,替封智摸了脉之后,沉吟一会道:“大小姐已经烧了几天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医治,再拖下去,恐怕会留下隐患。”
“那么,接下来智妹就拜托老先生了。”封朗毕恭毕敬地道。
那么,如果接下来都让这老军医进来为封智诊治的话,这个院子就不再适合关押裴安了。封朗与裴安似乎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封朗刚刚压下手势示意常度擒住裴安,裴安便一掀桌子,作势欲走。
常度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裴安的后面,直取裴安后心:“还想走?” 掌刀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