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智看了一眼裴安之后,裴安便近乎本能地警备了起来。虽然在封智说完那句话之后,没有任何人出来,裴安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我以前教过你们,碰到现在这种情况,不应该马上出来,免得对面是在诈你们。可是,既然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你们的方法难道能够蒙蔽我的眼睛吗?”
听得封智这样说,十个穿着绿黄相间紧身衣的蒙面大汉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走了出来。
封智站了起来,略带些歉意地对裴安道:“不好意思,我还是没能把哥哥的人给甩掉。”
裴安微微摇摇头,让封智不必在意。她看着这十个虎视眈眈的壮汉,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思。
上一次封朗派出的三人,很明显只是一个斥候小队。裴安清楚,斥候在军队这个体系中并不是身手十分出众的人,只是依靠人数少且行动迅速来打探消息罢了。
可是这次来这里蹲守她和封智的,显然不是上次那样的货色了。不说别的,这十个壮汉在身量上,便要胜过那三个斥候一大截。
裴安不由得担心地看了看封智。上次两个斥候便缠住了她让她脱不开身,这次可有十个人,她要怎么才能保护好封智?
封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场面,她眼睛微眯,嘴角一勾。这样的表情若是出现在一个成年女子身上,自然是风情万种。但是有着一张圆乎乎的娃娃脸的封智做出这样的表情,同样也让裴安觉得心脏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但听她道:“你们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如非必要,我也不想与你们兵戎相见,只是……”说着,封智又隐蔽地看了裴安一眼,随后将视线移到马上一刻,然后恢复正常。
裴安虽然注意到了,但仍有些懵懂,不是特别明白封智要干嘛。
封智见壮汉们不为所动,叹了口气,对裴安道:“好吧,裴姐姐。”
“嗯?”
“动手!”封智厉声一喝,与之前不同的低沉声音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趁着这一刻,封智飞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肚,便要从包围圈从飞跃而出。在封智骑马路过裴安身旁的那一刻,封智朝裴安伸出了手。
裴安虽然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但是身体还是先头脑一步,握住了封智的手。之后,封智一个用力把裴安拽上了马,二人便骑着这西域良种,一举跃过了壮汉们的封锁。
看着急速倒退的周围景色,裴安还是有点糊涂————刚刚智妹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这时,封智沉声道:“抱住我的腰。”
“哦,哦。”裴安虽然仍有些糊涂,但还是依言而为。
突然,身后传来的急速破空声让裴安明白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她一手抱住封智的纤腰,一手拔出刀来勉力转身,将所有射来的飞箭纷纷挡开。
专注于身后的裴安自然没有余力去看前面的景色,听见封智说了一声“小心,抓稳了!”方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前面。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们前方,正是悬崖!
莫要说裴安吓了一跳,便是他们身后的追兵也连忙喊道:“大小姐!将军只是让小的们抓你回去,没说要您的性命,您莫要寻死啊!”
但是,封智充耳不闻。眼见到了悬崖的边缘,她不但不悬崖勒马,而且又一夹马肚,再次提速,一跃而起。
看着周围的景色快速降低又快速升高,裴安的大脑中只剩下了一句话————难道她有这么重要,能让封智来卧底不说,还能让封智赔了命也要拉她一起死?
这时封智还是十分冷静地道:“双手抱稳了。”
封智说完,也不等裴安理解然后执行这句命令,便松开了缰绳。随即,她一抬手便甩出一根黑色的绳套,套着了一株长在峭壁上的大树。大树骤然承受了两人的重量,猛地往下一坠。这树干虽未断,但挂在上面的封智越裴安也是摇摇欲坠。
短暂的安全让裴安松了口气,可是当她看见封智两根细细的胳膊抓着绳索,承担着两个人的重量,心又提了起来。然后裴安往下一看,只觉这悬崖深不见底,更觉头晕目眩,不禁颤声问道:“智,智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封智道:“裴姐姐,你看你面前,是不是有一个石洞?进去就好啦。”
听得封智这样说,裴安才定下心神一看,发现面前果然有一个石洞。只是这个石洞被树的枝叶遮挡着,及其不显眼。裴安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她松开抱着封智的手,及时抓住树的根须爬了进去。不多时,封智也跟在她的后面进来了。
封智进来后,裴安不由得抱怨道:“智妹,你今天玩的这一出真是吓着我了!”
封智抿嘴一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裴安,道:“还请裴姐姐原谅则个。这些天来,也不知哥哥是从哪里得知了我们的行踪。我使出百般计谋,也没法甩掉他们,只得兵行险着,出此下策。”
裴安知道封智言之有理,但终究是心有余悸:“你总该提前和我说一声,让我有一点心理准备的。”
封智道:“也不是我故意不想告诉裴姐姐,只是我怕提前告诉你,会从你的神色中露出些许破绽。刚刚围堵我们的人,皆是过去我带出的精兵强将,我一个不慎也会着了他们的道,只得小心为上。”
裴安叹了口气,问道:“唉,反正都是你们这些聪明人有理,不说这事了。这石洞可有另外一个出口?”
封智主动牵起裴安的手,道:“裴姐姐跟我来便是了。”
封智又与裴安在昏暗的石洞中跌跌撞撞走了许久。在这暗无天日的石洞里,裴安本来就不太强的方向感更是完全失灵,浑然不知东西南北。若是封智撒开手让裴安自己走,裴安怕是走到死都走不出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裴安隐隐约约听见了水声,不由得激动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快要出去了?”
封智点点头,牵着裴安缓缓走出了石洞。裴安也不知道这个石洞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构造,明明她们进来时在山上,可是出来却到了山脚。不远处,一条河流静静地流淌,河岸边还有不少船家。
封智熟门熟路地走了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和船家讲好了价钱,便招呼裴安上船。
二人上船之后,船家长蒿轻点,船便轻巧地离岸。初春时节,水边尚带着一丝寒气,如翡翠般碧绿澄澈的河水仿若镜子一般,可以清楚地映出人的倒影。河道很窄,水流极快,这艘小船便像乘风一样迅捷地顺流而下。两岸的绝壁上多生怪石,怪石上又生许多怪树,让裴安见了不禁想入非非,不知这后面是不是也藏着像她们刚刚走过那样的石洞。
封智以河水为镜,重新梳了头,又给自己的脸扑了粉,才对裴安道:“裴姐姐,接下来我们顺流而下,很快便可到雷州州府,潘郡。到了潘郡,再转陆路去彭城,不过一两日的功夫。”
裴安点了点头,道:“我们这样做,应该可以彻底甩开你哥哥了吧?”
说到这里,封智面上带有忧色,道:“嗯,这条路他不知道。可是回去的路上该怎样走,我还没有想好。”
裴安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回去的事情回去再想,智妹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石洞的?”
封智闻言,轻笑一声,道:“当然是自己走过,才知道啊。”
裴安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那你之前说之前从来没有来祭拜过那位家人……”
封智浅浅一笑,不说话。
裴安见了,索性不再问了。
到了潘郡后,大约是不怕被发现行踪了,封智一反之前的住客栈都只住人流量大难以留意到每个客人的小客栈的作风,径直走进了一家大客栈,对掌柜道:“来两间上房。”
掌柜先是看了看经历了逃亡之后,衣着有些破旧和凌乱但仍难掩华贵穿着的封智,又看了看在穿着打扮方面更是不羁的裴安,方随意地拨着算盘,漫不经心地道:“小姑娘,我这平安客栈可不是你这种带着情郎离家出走的大小姐住的起的。”
裴安一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狠狠地拍到桌上,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见了这锭金子,掌柜也没有变色。他用两根手指夹起金锭,上下掂量了一下,又放回桌上,道:“还是算了吧,小伙子。我看你一身正气,应是和这姑娘两情相悦,不是那种拐带人家女儿的恶人。若是如此,你们更应该把钱省着点花,不要贪那一时浮华,来住我这客栈。”
封智在一旁听着,忍俊不禁道:“掌柜的,这是我姐姐,不是我情郎。”
掌柜听了一惊,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玻璃圆片举到眼前细细一看,方陪笑道:“”哎呀,不好意思。小的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这才错认了贵客。
裴安和封智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道:“无妨。那么,两间上房。”
掌柜闻言,放下玻璃圆片尴尬地笑了:“刚刚也不是小的故意赶客……只是只剩下一间上房了。”
裴安不等封智说话,便道:“那就来一间上房,反正姐妹之间,无妨的。”
裴安站在封智前面,看不到封智的表情;客栈掌柜老花眼,也看不到封智略有些为难的表情,便爽快地给了裴安房门钥匙,道:“好嘞,楼上右转第三件便是。客官我与你说,这个位置可是上房之中的上房,下楼又方便,又不像楼梯口旁边的房间一样热闹……”
裴安哪有心思继续听这掌柜啰嗦,接过钥匙便牵起封智的手上了楼。此时已是下午,虽然看着天色尚早,但是经历了上午那么惊险的逃亡,裴安还是觉得有些疲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一进房间,封智便趴在了桌上,圆乎乎的脸蛋都被挤变了形,看样子十分苦恼。她见裴安脱了外衣便往床上倒,似乎连站起来阻止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叹道:“裴姐姐,你若要睡,要不要先洗个澡?”
裴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双手一拍,道:“有道理!智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 掌刀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