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回到了巴地,李洛儿终于不再把李小萍这个名字,当作是在扶道社的代号,而是无可奈何的承认了,这就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世上还有没有像自己这样的人?出生在极偏远的边地,生下来就被浸泡在药水里,打小就必须认识各种蛊虫与草药,她实在是厌倦了那一切。
那些痛苦的记忆被岁月腐蚀得厉害,已经断层的回忆里,似乎还有点点当年的痕迹。一场大火后,寨子里的人全部不见了,自己被人拐卖,几经颠沛流离,竟也活着到了德阳,开始了自己荒唐的后半生。
记不清便不再多想,李小萍每日守着鱼铺,漠然的望着碌碌无为丶来来往往的百姓们。这无趣的岁月在熬过整整一载后,她才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巴地有一个人,名叫王一半,此人行事古怪,心肠冷硬,每每看着他,李小萍就想发笑。
即使是炎炎夏日,他也穿着一身破烂的棉衣,不修边幅的容貌,傻愣愣的表情,没日没夜的蹲在河边望着太阳,脑壳里估计缺了点什么。
…………
天刚亮,李小萍按时出摊,捏着签子在水里玩耍着鱼儿,忽然察觉到异样。扭过头,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王一半到了她跟前,还偏着脸一直盯着她,眼神很专注,不是什么色眯眯的淫光闪烁,仿佛是在欣赏着自己的容貌。
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她继续拨动着水里的鱼儿,斜着扫了一眼,王一半嘴巴张张合合,仿佛要说什么话。
“闯!闯!闯!”
一个担着鲜藕的挑夫连吼几声,径直撞开了站在路中间的王一半,看他龇牙咧嘴的模样,李小萍努力忍住了笑意,这人真是傻的可以。
“你这双手,就像白藕一样漂亮哩。”
王一半挠着鸡窝一样的头发,笑吟吟的对着李小萍说着。
李小萍面色一冷,没由来的心情开始不好。从王一半这种半疯半傻的人嘴里,就算吐出的话是赞美之词,相信也没几个人会受用。
见李小萍根本不搭理自己,王一半咂了咂嘴,无趣的走了。
抬头望着离去的王一半,李小萍知道他是要去他黑脸义父的肉铺,换做前一年,巴河流水未干,此时他一定在码头卸货。
卸货每日十文钱进账,还有工头管饭,苦力没有吃饱,做事就容易发软提不上劲,要是出了篓子,毁了货物,这些贱命泥腿子怕是要用命填都不够。
如今巴河干涸,河床都皲裂了,早没了商船,王一半估计是要在他义父的摊子上混口饭吃。
临近黄昏,李小萍提着一筐子鱼进了衙门,但今天她没急着离开,又有任务落下来了。
杜澈坐在椅子上,端着一碗热茶,仿佛在思考怎么将这个任务讲出来,自己才不会尴尬。
轻抿了一口茶水,杜澈郑重的望着李小萍的眼睛,那种火辣辣的眼神让李小萍很不舒服。
“小萍呐,我虽然比你痴长几岁,但咱们并不相差太远。这两年来,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工作之外的事情了。不然,就生疏了。”
李洛儿剔着指甲,眼帘微垂:“年纪是相差不远,也就差了近十岁,怎么?想认我做个妹妹。”
杜澈叹了口气,放下茶碗:“你马上就会有一个任务,难度很大,恐怕会有许多麻烦。当然,危险的任务不一定都要你去做,这些年你的任务都很轻松。”
李小萍点了点头,杀几个贪官污吏,宰几个为富不仁的商贾,的确简单。“多谢关照!!。”
杜澈有节奏的用手指敲打着桌子:“可当下,其余社员都已经有不同的声音了,扶道社的人加入扶道社之后,我们都会先替他解决麻烦,这样才能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干事。你的麻烦我们已经替你解决,可你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这让我很难办。”
慢慢睁开眼睛,李小萍很疑惑:“怎样的成绩才算拿得出手?”
杜澈柔和一笑:“危险性极高,麻烦又多的任务就算。但我知道你讨厌麻烦,所以你不必去做这样的任务,但是要有一个能说服众人的说辞……比如,咱们扯上些什么亲近的关系。”
李小萍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好事,她仿佛从杜澈的话里嗅到了奇怪的味道:“所以呢?”
唉,话说到这份上,杜澈连自己都害臊了,这不谙世事的女娃儿真是单纯的可怜。“光是一个干妹妹,这分量可不够,若要是变成了……自己人,那就说的通了。”
自己人这三个字,杜澈咬得很重。
猛的站了起来,李小萍铁青着脸气得说不出话!她就是再迟钝也能听的出杜澈的意思了,扶道社里竟还有这些弯弯绕绕,她倒是长了见识:“贵圈还真是够乱的,交代任务吧。”
眉头紧皱,杜澈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想到李小萍的反应这么激动:“哦?不考虑考虑了。”
回应杜澈的,是一根寒光闪耀的签子,李小萍挥手将签子插进身旁的桌子:“少废话。”
“呵呵,那好吧。巴地的断龙游,有一票悍匪,不但烧杀抢掠屠戮无辜百姓,背后还和曰本人有不清不白的关系。最近那群土匪行事古怪,好像有什么大动作,你去查一查。”
交代了任务,杜澈便离开了,临走前他回头对李小萍说了一句:“今天就别去了,再想想,明日出发也不迟。”
冷笑了一声,李小萍点了点头,她知道杜澈给了她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不答应,往后的日子必定难过。
此刻她发觉杜澈这人,真的很恶心,文不能用本事俘获别人的心,武不能用强硬的手段令人拜服,真是一团死鱼的内脏,看着脏,嗅着臭。
但是,李小萍似乎太看轻杜澈这个人了,他不对她用强,是因为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喜欢吃苦瓜。但今天说了这些话,仅仅只是传达了一个信息,我想要的女人,你可以选择去留,但后果你也得自己承担!
…………
入夜,杜澈在一个妓院里喝得微醺,面前一个名头很响的清倌儿在给他弹琴,女子模样靓丽,罗衫半解,很是迷人。
女子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古怪的客人,不对她动手动脚,不对她露出垂涎三尺的恶心模样,甚至不正眼瞧她一眼,只是独自喝酒,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弹你的琴,我不说停,不准停。”
夜深,杜澈终于醉意上头,眼睛发红。女子早已经弹琴弹得手指红肿,柳眉紧皱,她面色很不好,她发现自己接待了一个并不正常的客人。
“今晚,你得陪我睡。”
杜澈终于扔了酒杯,脸色虽然很红润,但并没有丁点色相,和那些普通嫖客的丑态完全不同。
琴声停顿,女子妩媚的容颜变得冰冷,她拉起脱落了一半的衣服,不再顾忌营造这种暧昧的氛围。“客官,小女子习得琴棋书画,醉心文艺,卖艺不卖身。”
杜澈嘴角狠狠一咧,他妈妈的,做了婊-子还出来立牌坊,眼前这娘们要真这么纯情,杜澈发誓敢立即挥刀自宫!穿着裙子嫁给集市里的猪肉佬。
摇了摇头,杜澈语气十分肯定:“你今晚会陪我睡的,还得穿着这身火辣的衣衫陪我睡。”
“妈妈!客人喝醉了。”
冷清的声音传到屋外,一个风华不老的中年妇女很快冲了进来。
在这间妓院里,自己的姑娘不能吃亏的。换句话说,姑娘只要不被人玩,别人心里永远都像猫抓,往后仍会来捧场。但清倌儿一旦被人吃干抹净,身价便会大跌。
“这位爷,您喝多了,我这就叫几个姑娘陪你休息。”
老鸨卖着笑脸,拉扯着杜澈的臂膀,微微下垂的胸围不停在他身上蹭动。
任由老鸨的磨蹭,杜澈笑得很开心,任何人都可以决定你的去留,但你呢!必须为自己的举动埋单。
笑吟吟的望着老鸨,杜澈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不陪我睡,那我找十几个弟兄陪她睡!她不穿这身丝衫陪我睡,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衣服穿!”
在老鸨惊恐呆滞的目光中,杜澈掏出了一枚总兵令牌!扔在老鸨怀里,自顾自躺在那张香味扑鼻的闺床上………… 蜀中剔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