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德阳寒风凛冽,冷气侵袭着整个街道,月光如同白纱,铺满了大地。
老妪吃过饭,已经沉沉睡去。世界陷入了黑暗,万籁俱寂中,李洛儿面无表情的推开李院大门,紧了紧身上棉衣,大步消失在夜色中。
…………
这里是德阳最大的赌场,人声鼎沸,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都能看到。如同一个标本馆,上至高官巨贾,下至平民百姓,赌场里的人,种类齐全,无奇不有。
李洛儿望着灯火辉煌的赌坊,没有牌匾,门口吊着两枚巨大的骰子,污浊的空气从敞开的门里飘出,味道很杂,嗅着虽然恶心,却也有种怪怪的感觉。
走进赌坊,不再环顾四周,李洛儿直直的站在赌坊中央,四周尽是喧闹的赌客。赌具的摇晃声,赌客的呐喊声,拍板声,咒骂声,大笑声,每一种声音都让李洛儿对这个地方萌生了浓浓的厌恶。
川人喜赌,因为川人很能吃苦耐劳,能够老老实实吃苦的人,不难猜测其心理,或许是因为受了一句话的诓骗——“做人要脚踏实地”,又或许……这些人的的确确是因为命贱。
墨守成规,膜拜礼教,永远的脚踏实地。这不是美德,这只是牧人诓骗羔羊的牧歌,是骑士手里的缰绳!
因为能够脚踏实地的吃苦,所以他们更能脚踏实地的承受失去。他们轻易的就接受了赌,接受了这种得失立见的拼搏方式。
回想起李远山的话,李洛儿突然在这些人身上找到了对照。抬轿的人很多,坐轿的人却很少,往年四万万贱民抬着一个皇帝,如今几百号赌棍抬着坊主,当真可悲。
皇帝需要各种诏令安抚百姓炸起的皮毛,坊主需要各种验证抵消赌客的疑心,方式不同,结局一样。他们都具备一个相同的条件,就是一颗冷酷的心。
李远山的冷血在几十年的时间被磨光,他终究不愿意再欺诈这些苦命人,洗了手。
“爷爷,何苦由来呢?你狠着心肠继续做着买卖,这些后生就会恬着脸等你抚摸他们柔顺的背脊,而不是轻轻松松就给您戴上了项圈。”
李洛儿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很快,一个伙计迎了上来,询问李洛儿是否要赌。
“请你们坊主出来。”
李洛儿瞌着眼睛,语气冰冷,她并不会隐匿自己的心情,她的脸上和语气都写满了不快。
伙计搓了搓手,脸上笑容更加谄媚:“请稍后。”
转过身,伙计脸色立马变得阴寒,这人看模样又是来闹乱子的。其实面对这个长相不差的女子,他并不想报告坊主,坊主又淫又荡,免不得最后就会上演一场辣手摧花的悲剧。
看女子的穿着打扮,并非富贵人家,来此必定是寻不争气的家属。
“这些个不懂事的赌哥儿哦!”伙计轻叹一声,敲响了坊主的房门。
很快,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穿着奢贵的锦服,中等身材,略显富态,脸色苍白如纸,眼眶深陷发青,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中年人友好的一笑,笑脸上满是热情,非常有风度的伸出手:“你好,我就是这间坊子的主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洛儿表情十分冷漠,她看着坊主惨白而又潮湿的手掌,很恶心。“你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坊主眉头一跳,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伙计说来了个条子很顺的女子,他这才出来瞧了瞧,平时有人闹事,他没那闲工夫挨个打发,场子里养了这么多打手,并非只是摆设。
没想到自己这么稳重的表现,却依然让眼前这女子看出了不对味。坊主的笑容越发柔和,李洛儿不但漂亮,还很聪慧与敏锐,他的眼神越来越火热。
“我很想和姑娘交个朋友,恰巧姑娘找我也有事,那咱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谈,如何?”
坊主再次伸出自己友好的手。
“我找你的确有事,可惜……都是些要命的事!”
李洛儿柳眉倒竖,袖中花签子瞬间吐出,坊主还没缓过神,手掌猛地一痛,已被刺穿。
“啊~!这个贱人,你他妈敢……”
坊主扭曲着脸,破口大骂,可惜骂声才响起半句便没了后续。
李洛儿两根纤细白嫩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扣在了他的喉咙上,坊主呼吸困难,苍白的脸被憋得发红。
手上渐渐发力,李洛儿的声音带着淡淡煞气:“交出李远山。”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赌坊的众多打手围了过来,眼见坊主都快翻白眼了,几人神色焦急却不敢妄动。
冷笑一声,李洛儿松开了坊主的脖子。喉咙的束缚被放开,坊主立即大口呼吸着氧气。弯腰咳嗽间,他的脑筋飞转,就这女人的阵势,她真敢杀了自己!
“你……到底想……怎么样!”
坊主弯着腰喘着粗气,侧对着李洛儿,他朝着对面的伙计使着眼色。
几个伙计慢慢抄到不起眼的地方,伸手掏进桌子下,捏出一把土枪对着李洛儿的后背。
“啊!~啊!”
又是一声惨叫,坊主这次是真的痛苦难耐,惨叫声凄凉无比!他的手掌多出了一团东西,就像肉里突然长了个刺猬,一根根暗红色的刺,突然从他手掌心喷薄而出,手掌很快就变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扣着坊主的下巴,将之扯到身后,李洛儿也不回头,仿佛早已经知晓伙计的小动作。
几个捏着枪的伙计立即把枪口偏移,万幸刚刚瞄准时没有扣动扳机,李洛儿的动作太快了!几人才瞄准她,她就像头脑长了眼,立即提过坊主当肉盾。
因为被主子的惨叫震了一刹,几名伙计手中的动作停顿了,若是几人当时放了枪,此刻谁会被打死就难说了……
“眠棘,见血便长,若还要玩伎俩,你这条手臂就保不住了。”
李洛儿淡淡的话语,就像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这话钻进坊主的耳朵里,瞬间他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身子也开始战栗,一半是因为刮骨般的剧痛,一半是他承受不起失了一只手的后果。
没了一只手,他便废了赌技,如果落得这个局面,不出三天赌坊就得换主子,他拖不起。
血红着眼睛,坊主咬牙切齿道:“赶紧解开老子的手,我带你去见李远山,若我没了这只手,我保证李远山活不过今天!” 蜀中剔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