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除了纪东歌仍保持了他一惯不听不问与他无关的态度，林芳辰与野村皆是大惊，虽然已经知道了仙台的情况，但从马至成口中听得具体时才真正理解其中的严峻形势。
野村似乎还未死心，继续问道：“可即便那些人与你们不同理念，难道当真会与你们兵戎相见？”
“如果有总统领默许的话…他们会的…”
“……”
马至成继续道：“何况，他们本就是主战一派，当年征东大将军便是极力支持圣元帝灭掉东瀛一族的人…你指望他们去帮你们阻止战争？呵…未免有些可笑…”
“原来是这样…”林芳辰低声道，原来青州驻军总统领竟然有这种想法，难怪即便知府大人与陈烈观念相同，青州各地的东瀛族民却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看来这治理青州的实权恐怕也早已落在那位大将军之手。唉…有权还有兵，这大将军不会是把自己当成了东瀛一族的皇帝了吧？
马至成道：“事到如今，我们能做的仅是守住仙台，不敢妄动。一切…等将军醒转后再说吧……”
野村缓缓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才道：“如此，打扰了。”说罢转身便要走。
林芳辰问道：“你要去哪？”
野村道：“既然仙台无法倚仗，自然是要再去寻能提供援手的人。”
林芳辰看了看纪东歌，他已经向门口走来显然是要跟着野村的，又看了看马至成，这位仙台如今的决策者并没有留人的打算。
“哎，算了！”林芳辰心中暗道，“我一个人留在仙台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还是先跟着野村吧。”
他开口道：“你们等我一会儿，刚刚没细看，我要再去检查一下陈烈将军的状况。”
野村点点头，道：“我们在仙台外等你。”说罢便出了帅帐。
林芳辰转身冲马至成道：“马大哥，能不能带我再去看看陈烈将军，我觉得我可能知道将军到底怎么了。”
“当然可以。”马至成笑着点点头，虽然所做决定有些冷酷无情，但那是站在现在的仙台统领这个身份上不得不作出的决定，而抛开那个身份，马至成依然将林芳辰当做一个好兄弟。
二人出了帅帐，马至成领着到了他的帐篷，因为之前陈烈都是与阿叶小姐住在镇子里，所以营中并没有他的住处。
镇子里的大夫刚好为陈烈检查完，这大夫是个老头，须发皆白、满脸皱纹。马至成简单介绍道：“这位是简老，当年是随行军医，后来因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将军便让他在镇子中住下了。简老平时也常给东瀛人看病，所以镇子里的人都很敬重他。”
林芳辰躬身施礼问好，简老点点头，撑着拐杖向二人走来，马至成忙上前搀扶。
简老神情分外严肃，道：“将军…在稻城到底遭遇了什么，你可知道？”
马至成摇摇头，“知府大人带我们找到将军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了。”
“哦？”简老微微颔首，“那知府大人可说过将军变成这样的原因？”
“没有。”马至成答道，“当时情况紧急，知府大人并未来得及说，只是让我赶紧带将军离开救治。”
他焦急地问道：“简老，将军到底怎么样？您有没有办法治？”
“唉……”简老长叹一声，“老朽医术不精啊，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
“什么？”马至成大惊。
简老继续道：“老朽刚刚已经为将军把过脉了，他脉象平稳一切如常，只是因长时间未进食而有些虚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马至成疑惑道：“就是说…没病？”
“对。”简老点点头，“没有病，而且身上也没有外伤。但不知为何将军始终无法醒转…”
“怎么会这样……”
马至成没料想连行了一辈子医的简老都不知道陈烈将军是怎么了，一下子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简老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心中也极不好受，陈烈将军平日里对他甚好，可如今自己作为医生却连将军所得何病都诊断不出。
林芳辰一直在旁静静聆听，越听越觉得熟悉，这情况不是与当初楚秀告诉自己被“无梦”侵蚀后的状态一模一样？
马至成扶着简老，打算送他回去再另想办法。林芳辰回过神来，忙上前拦下二人，道：“等一下，马大哥、简老，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按我的方法再检查一下！”
“嗯？”马至成一惊，“兄弟，你怎会知道？”
林芳辰答道：“说来话长，但是如果没错的话，这‘病’我曾经得过！”
简老听了也是瞪大了眼睛，不过他并未怀疑林芳辰说的话，而是很激动地抬手扶住林芳辰的胳膊，道：“你…此话当真？快，快告诉我该怎么检查。”
二人搀着简老回到床边，林芳辰道：“检查的事需要马大哥与我配合，简老您稍等。”
“啊？”马至成没想到是让自己配合，一时惊讶地张大了嘴，不明白林芳辰此举何意，不过还是配合地来到近前。
林芳辰扶起陈烈，将他摆成坐姿，扭头对马至成道：“马大哥，你我共同抵住陈将军的后心，以内息一探他体内经络。”
林芳辰如今内力大损，怕一人难以完成，马至成又是军人比起内功来自然也是更注重外功的锻炼，自然也是不行。两人一起互相配合才差不多。
林芳辰用右手手掌紧贴陈烈后心，马至成依言而行，也以手掌覆于林芳辰手背之上，马至成的内息传入林芳辰手中，再经他引导配合着自己的内息进入陈烈的百脉之中。
林芳辰只觉陈烈将军的脉络中堵塞难通，却感受不到任何一点陈烈本人的内息，与被“无梦”侵蚀的症状完全符合！
他又继续摸索了一阵，发现这“无梦”与之前楚秀同自己讲的还是略有不同，四肢与大周天中分布甚少，炁可以畅行；但小周天，也就是任督二脉间却是大量积存，由大脑经脊柱直到会阴间都无法进入分毫。
“可以了。”林芳辰开口道。
马至成听了收回内息，刚刚一番检查他也能感受的到，对陈烈体内的状况也已了解，奇道：“林兄弟，将军经脉里的东西是什么？就是那些东西让他成了这样？”
林芳辰点点头，道：“这东西叫‘无梦’，能侵蚀身体阻碍大脑的功能。不过…陈将军的状况与我之前又有所不同……”
马至成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急迫道：“林兄弟，快告诉我们怎么除去它！”
“嗯。”林芳辰转身朝简老道：“简老，不知你是否懂得一点针灸之术？”
“针灸之术？”简老皱起眉摇了摇头，“那不是蝶谷医庄的看家本领么……唉，我所习医术大多是治疗外伤的，毕竟是个军队里的大夫，也不怎么用的上其他。针灸之术这种高深疗法我确是不知啊……”
林芳辰一拍脑门，直怪自己忘了这不是他原本的世界，还以为针灸是每个中医的必修之课……
简老见林芳辰这样还以为没有其他办法，当时也急了起来。
林芳辰努力回忆之前南萧是如何描述楚秀怎么为自己治疗的，似乎是以针灸之术让自己各处要穴大开，希望能让‘无梦’之气自己散逸。眼下虽无人会针灸之术，但扎一扎小周天上的各处穴位应该可能也有点用吧？
林芳辰将想法与简老一说，简老皱眉道：“穴位老朽倒是认得清楚，不过这用针去扎…我从来没试过，万一……”
“哎！”马至成一听有办法，哪里还像他们这般瞻前顾后管那么多，直道：“别万一了！我说简老，现在除了你没人能挑起这担子，总不能让我派人跑到徽州去找医庄的人来吧？”
“嗯。”林芳辰点头附和，“没事的，只要认准穴位就好！”心中道：反正即使没用，肯定也没有害处……
简老还在犹豫，“这…”
马至成打断道：“哎呀简老，别这啊那啊的了！我这就叫人去镇子里收集一些绣花针来！”
“最好要银针！”林芳辰补充道。
“好！”
马至成也不知道派了谁去，反正很有效率，不到一刻钟他就攥了一把大小粗细长短什么样都有的针进来。
林芳辰挑了挑，这仙台毕竟是小镇子又不富庶，所以银针并不多。
他将银针全部挑出，又点燃了油灯，挨个将针烧了烧算是消毒，这才交到简老手中。
林芳辰让马至成将陈烈衣服脱光，马至成长大了嘴楞在原地：“啊？”
“啊什么啊？这是必要的治疗方式！不然那些阻塞将军经脉的‘无梦’之气散不出去！”
“……”马至成有些窘迫，虽然军兵们平日里日常生活起居或是一起到河中洗澡都是很正常的，但也从来没说去脱过别人的衣服，何况这个“别人”还是自己最敬重的长官……
林芳辰道：“你不来我来！”
“别！林兄弟…还是我来吧……”
“啧…”
林芳辰看着好笑，不过转念一想当初给自己脱衣服的还不知道是谁呢，甭管是谁，反正至少南萧和楚秀肯定已经把自己看了个遍……这么一想，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马至成将陈烈将军的上衣尽数脱下，脱下半身时脱到亵裤却怎么也下去手，直到听到林芳辰说“剩下的就算了吧，这样应该可以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简老将银针循着小周天缓缓插入几处穴位，一开始林芳辰还想着自己判断一下该插多深，不过简老一动手便自明深浅，也就用不到他了。
马至成问道：“林兄弟，将军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林芳辰摇了摇头：“不知道…哎，我连有没有用都没把握呢。”
“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林芳辰嘱咐道：“马大哥，如果过一段时间这个帐篷有香味了就说明我的办法有效，只需要等待即可。另外，那香味有毒，到时候还需通风散气。”
马至成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嗯。”林芳辰应了一声，抱拳道：“我没什么能帮忙的了，况且纪东歌他们也等了我许久，我该赶紧去与他们会合。”
“好。”马至成点头答应，送林芳辰出了营帐，突然好像想起什么，追问道：“你们三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芳辰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道：“可能会先去长野一趟吧。即使他们也无法相助，至少也该提醒一下，不要再像上次一般……”
“嗯…”马至成想了想，道：“虽然有小人之风，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对那个野村一鹤了解得深么……”
“嗯？”林芳辰一愣，如实答道：“并不深，说起来也算有些过节。我也不瞒马大哥，我本并不想与他为伴，只是也不知怎的就这样了…马大哥难道知道他，了解他的为人？”
“不…”马至成摇了摇头，“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第一次听说，不过纪兄弟我之前也没听过，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不关心这些江湖事吧。我问你这个，只是因为野村他给我的感觉很…嘶…很奇怪，与你和纪兄弟都不同，他让我觉得很不真实，不踏实…有时候，还很危险……”
“危险？”林芳辰不解，自己虽然不喜欢野村，也知道野村为人难以看透，但至少目前的接触来讲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有违自己观念的事，真要说起来，两个人的想法还是极其相似的…无论是对待两族的态度还是解决办法…
“我也只是一种感觉……”马至成道，“哎罢了罢了，可能是年纪越来越大，最近几年又开始四处防备，看谁都像坏人。林兄弟你听一听忘了就好，免得到时候再伤了你二人间的感情。”
“呵…”林芳辰笑了笑，心说，这你可就白担心了，我跟野村那家伙最多算是同伴，没有感情。
他抱拳施礼道：“我会记住马大哥提醒的，仙台肯定还有许多事要处理，马大哥不必送了，咱们后会有期！”
“好！”马至成也抱拳道：“那兄弟一路小心，后会有期！” 江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