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闷热。
阳光照在那些高高的玻璃幕墙上,金光闪耀,像是看不透的海市蜃楼。
江小夏起身走向窗台,望着那些刺眼的景物,她静默地闭上眼睛。
“姐。”
江小娜推开门,刚从学校里回来,脸上还夹着汗珠。盯着姐姐的背影楞了半会,她压低着声音道,“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雨。”
江小夏回转过身,神色凝重,她控制不安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妹妹的表情。
“小娜,你……”她欲言又止。
“我都知道了。”江小娜背着书包走到她跟前,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丝毫不回避姐姐神情中的诧异。
“爸爸死了。”
“是谁告诉你的?”江小夏一把抓住妹妹的双臂,睁大眼睛向她质问。
“报纸。”江小娜的眼神黯淡无光。
江小夏故作坚强,把妹妹拥入怀里并安慰道,“不,爸爸的公司到现在都没有打电话过来通知我们,那就说明不是真的。”
江小娜的神情越发凝重,就算姐姐不愿意相信,但是她从心里已经默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消息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汕海商界出现如此大的新闻怎么可能会是谣传。”
商界枭雄卢耀诚在香港遭遇枪击,贴身助理江万良做了卢耀诚的替死羔羊。
新闻一传入汕海市,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天气热得发慌。
姐妹俩就好像是伫立在蒸汽房里一样,从发丝到背脊,从手心到脚底都湿透了。
江小娜将书包卸下放在沙发上,她打开冷气开关,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上那冷气出口发出来的嘶嘶的风声。
“姐,你吃饭了吗?”江小娜回过身来。
江小夏摇摇头,她怎么吃得下,打了一个下午的电话,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的视线从江小娜的身上挪向了桌面的报纸,报纸上偌大的标题写着:诚耀集团执行总裁卢耀诚香港遭遇枪击,助理江万良甘心做替死羊。报纸上的时间地点人物都写得清清楚楚,江万良也确实随诚耀集团董事长去了香港,可是这个时候,诚耀集团以及卢家的人并没有谁前来通知她们这个噩耗。
她只能静静地等着,等到明天,等到父亲回来的时候,这个噩梦就醒了。
江小娜穿上围裙去了厨房。
江小夏将烦躁的视线从报纸上收了回来,她坐到椅子上,拾起桌子上的小册子,眉头紧皱成一团。这个小册子里记录着下午以来她从电脑上搜索到诚耀集团内部的所有联系电话,并且一一拨打过去。可是,电话总是无人接听,不然就算是有人接了电话,他们对此事均不予以回答或是说不知道情况,似乎没有人会告诉她真相。
随着厨房里传来的热菜下锅的声音,江小夏倏然站起身来。
她坐不住,也等不了。
江小夏决定要去诚耀集团找人问个清楚,她跟在厨房做饭的妹妹打声招呼,然后便抓起挎包神色紧张的冲了出去。
现在正是诚耀集团下班的时间,江小夏在诚耀集团大厦门口拦住了几名职员并向他们打听香港那边发生的事情,但是职员们一听说香港,立即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情况。后来,江小夏只能硬着头皮去卢家别墅里碰碰运气,要是能遇到一个在卢家工作的人或是卢氏成员,至少可以确认一下媒体的报道是不是空穴来风。
夜幕降临,天空下起了大雨,六月份的天气就是骇人,大雨好像要吞噬一切。
江小夏连敲了几次卢家的大铁门,但是屋里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她一甩淋湿的刘海,双手紧握铁门栏杆,扯着嗓门打算豁出去:
“我要见卢先生,请帮我开门,我要见卢先生……”喊了很久,她终于看到有个人在大门前微黄的灯光下探出了脑袋,心里顿时燃起希望,忙使劲敲打着铁门朝那个人继续恳求:“请帮我开一下门,我要进去,我有重要的事情想找卢先生确认一下。”
那个人终于撑着一把大伞步伐均匀的走了过来,她是卢家的女佣李桂香,为人看起来还算祥和,说话也彬彬有礼。
“请问小姐要找哪位卢先生?”
江小夏一时竟有些答不上话来,在这个别院里,被称呼为卢先生的人就有好几位,除了卢耀诚以外,他还有几个儿子,一个弟弟。她明知道卢耀诚一定还在香港没有回来,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要找他:
“我……我找卢耀诚董事长。”
“对不起,董事长去香港出差了还没有回来,小姐还是改天再来吧。”李桂香遗憾地告诉她。
“那我找卢景沣先生。”江小夏凭借着在网上找到的信息,硬着头皮说出了卢耀诚的长子卢景沣的名字。
“对不起,大少爷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李桂香婉言拒绝。
江小夏曾经有听父亲提起过,卢家大公子天生一副弱身子骨,几年前因投资某项目失利,后隐退商场,过着与世俗无争的生活。
她闭着眼睛吃力地改口道,“那卢耀荣先生在吗?”话一出口,她无奈地自嘲了下。卢耀荣先生是卢耀诚董事长的弟弟,对于诚耀集团的事情,他应该是可以透露出一些消息,可是平日里,卢耀荣的架子似乎比他董事长的哥哥还要大。
“真是不好意思,耀荣先生还没有回来。”李桂香依旧保持着她那惯有的口气回答。
江小夏有些沮丧,双手依旧紧握着铁门,口中喃喃说,“对不起,打扰了。”转身失落地走了两步,她又不禁回头来问:“我要见卢景源先生。”
“不好意思,小姐,景源少爷也没有回来,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现在雨下得这么大,有什么事情改天再来。”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江小夏紧张地问。
“请问小姐你是……”
“江万良先生是我父亲。”
李桂香的表情显然愕了一下,后又做出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回道,“江小姐还是先回去吧,景源先生今天是不会回来的。”
“那他去哪了?”她问。
李桂香继续以笑容敷衍,“这我怎么清楚,我们做下人的哪里会知道老板的去处。”说完,便将雨伞留了下来,透过铁门栏杆间的缝隙交给她,然后就向屋里走去。
“那董事长夫人呢?”江小夏趁李桂香进屋之前赶紧追问。
李桂香摇摇头,脸上的笑意越发僵硬,敷衍的表情做多了,自然就有僵硬的感觉。
江小夏的心情又是一阵说不上来的沉重,她知道卢景源是卢家除了卢耀诚以外最有说话权的人,想要知道香港那边的消息,也就只有等到卢景源的出现才有机会弄清楚。
大雨把这个季节的性情宣泄得淋漓尽致,撑着李桂香好心留下的雨伞,她静静地立在墙角下守株待兔。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钟,雨还在下个不停,她的眉头紧皱成一团,抬首望向公路延伸至远的黑夜,终于看到那模糊不清的尽头渐渐闪过来一点灯光,越来越近,她终于看清楚是一部银灰色的宾利对向驶来。
她只能凭着感觉去猜测车里坐着人可能是卢家的人,紧握着雨伞,她展开一只手臂拦在道路中央。
雨下得大,刮雨器显然起不了多大作用,司机也是凭多年熟悉的路线和技术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直到车子驶到她跟前时,才发现有个人,他吓了一大跳,忙刹车。坐在后座的卢景源不禁身子一倾,思绪从窗外的雨声中收了回来,他微微皱了皱眉,正要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候司机张华转过头对他说:
“景源先生,有人拦车。”
卢景源瞥了一眼窗外,他冷冰冰地对司机说,“打发一下。”
江小夏在车外不停地敲打着车窗,嘴里念念喊道:“卢先生,卢先生……”
张华把车窗玻璃慢慢拉了下来,大雨随着风倾斜到车里,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的卢景源,他又赶紧把车窗玻璃抬了上去,只留出一条缝隙供与外面的人交流:
“我要见卢先生……”江小夏对着黑乎乎的车窗略带恳求。
张华又转过头去征询卢景源的意见,后座的卢景源扯过头将视线看向另一边的窗外,他给出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他不想见她。于是张华对车外的江小夏抱歉地回道:“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少爷不方便见你。”
江小夏像泄了气的皮球,呼出口气,她继续说,“江万良先生是我父亲,我必须要向卢先生确认一下报纸上新闻的真实性,我想,现在只有他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开车。”卢景源有些不耐烦地对张华说。
江小夏的话他听得十分清楚,但他似乎不屑于跟她确认事实,眼神里满是对她冰冷的漠视。
张华有些为难地告诉她,“不好意思江小姐,少爷真的不方便见你……”话一说完,车子缓缓启动,江小夏有些无措地想要拦上去,然而司机似乎早有预料,在她还没来得及上前的时候,他的车子就驰驶入地下停车室。
他们好像是有意要避开她,江小夏的心里涌起一阵阵不安,身上被大雨淋得湿透,雨水顺着头发流淌到脸上,眼睛模糊得分辨不清楚东南西北,她觉得自己好生狼狈。 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