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御史冯正查得越深窦勋和林辅仁清正廉洁的佐证就越为确凿。他又怎么会想到，窦勋和林辅仁早已将财产转移到了真定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当铺里。
到了一个月的查察期限，三司硬着头皮递上稽查结果。窦勋、林辅仁成了大武朝官吏中难得的清流。而关于和地方上乡绅勾结买官卖官一事纯属当地官员乡绅互相勾结，事发后又恶意诬攀主谋。性质恶略，当以重典惩之。
三司调查结论被递到内阁，消息很快传到窦勋和林辅仁耳朵里。好几个月来提心吊胆的窦家和林家终于放下了心。
趁着早朝结束，百官退食的空档，窦勋拉住林辅仁压低声音问：“顾姑娘最近可有消息？”
林辅仁默默摇头：“自从上次在保宫见过，就再无音讯。听说是住在武平侯府上将养。而平南侯——大人也知道的，自从保宫那晚闹得人尽皆知，就被皇帝禁足在侯府内反省。而平南侯的脾气，根本不让人上门探访。”他的胸口洗得发白的补子在阳光下泛着黯淡的光。为了配合三司的调查，林辅仁甚至将常用的玉带也换成了牛角腰带。
哦？窦勋暗暗掐指一算，这么说顾柔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没有露面了。他摸着下颌一丝不乱的胡须又问林辅仁：“那落英院那边呢？也没有动静吗？”
林辅仁扁嘴又摇了摇头。他知道窦勋在担心什么。其实，他和窦勋怕的都是同一件事。如果顾柔诚心卷款跑路，那他真的要成为三司调查报告中家徒四壁的清官了。
林辅仁垂目盯着胸前发旧的补子，有些丧气：“大人放心，真定府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看着。仙宝楼的张玉也有人盯梢。一有响动必然向大人通风报信。”
窦勋两根手指轻轻点着他的肩膀道：“好！一定要盯紧！”
几个月来，夹着尾巴做人的窦勋第一次昂首挺胸走出皇城大殿。这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日子终于到头了。窦勋站在皇城重重叠叠的汉白玉台阶上向宫门前的广场上望去，身着青、蓝、紫、红官府的高级文武官员陆陆续续往宫门方向退去。他们三两成***头接耳。人群中，工部徐尚书的身影异常扎眼。他穿了身和窦勋一样的紫色官府，头上五梁冠高耸，正随着人流向宫门方向移动。他的脚步拖沓，垂着双肩。看上去一副泄了气没精神的样子。
窦勋居高望远，朝着那指甲盖大小的背影冷笑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弹劾自己的时候，徐尚书跳得最高、叫的最响。如今三司调查结论一出，风水该换一换了。
林辅仁乘坐软轿出了皇城内宫，越想心里越没底。顾柔狡黠，万一真的跟他玩金蝉脱壳，他岂不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急急在轿身上叩了两下，隔着轿帘吩咐轿夫道：“去武平侯府！”轿身微微晃动，转了个方向，向武平侯府而去。
在武平侯府后院里，蒋怀安刚陪着顾柔用过早饭。饭食很清淡，四样可口小擦加一小碗燕窝紫米粥。
蒋怀安将顾柔抱回武平侯府后，顾柔昏迷了足足五天时间。这五天时间犹如一生那么长，蒋怀安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过来的。他守在顾柔床前，一刻不敢离开，一下不敢眨眼。武平侯蒋克武和李夫人轮流来劝他，都无济于事。他的感官和身体好像也变得麻木迟钝，身边的人来了、走了，他听不到也感觉不到。所有的感觉、反应都系在顾柔的身上。可是她，偏偏沉溺于自己的梦境，没有反应、没有意识，连眉头都不曾向他皱一下。
蒋怀安坚持亲自给她喂药、喂水、擦身、换衣。表面上，这一切他做得从容细致，可谁又知道，他的心里怕极了，害怕眼前的人再一次撒手离去。他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心里焦急又担忧。他握起顾柔无力垂在身侧的手，细瘦的手指上骨节突起分明。万事留不住的无力感猛然涌上心头，他无助的将头伏在她深深凹陷下去的颈窝里：“阿柔！你醒一醒。你若是不想醒过来，把我也一起带走，好不好？”
从来不信鬼神的他看着顾柔没有生气的脸庞，第一次在心中暗暗许愿，只要上天能让她再一次醒来，他可以放弃一切。
“阿柔！你已经睡了很久了，你梦到了什么？你梦到的东西一定很有趣，比这个世界、比我还要让你留恋，对不对？要不然，你为什么迟迟不肯醒来？”
“阿柔！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吧，我要坚持不下去了…”
好在宫中御制的解毒药最终还是起了作用。御医几乎都要放弃的时候，顾柔奇迹一般的醒了过来。当她的眼睛缓缓张开，蒋怀安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上最灿烂的星辰。
“阿柔！你醒过来了？”
他甚至不敢相信那双秋水一般缓缓转向自己的眼眸。
“阿柔！真的是你吗？”他握住她的双肩，不敢用力，双手却在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哪里？”五天来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艰难而嘶哑。传到蒋怀安的耳朵里却如同天籁。
他难以自持，激动得热泪盈眶：“这是武平侯府，你安全了。一切都过去了！”
眼前发黑，顾柔有些体力不支。她闭了闭双眼：“我是——怎么出来的？”
蒋怀安端了温热的水送到她的唇边：“帝后口谕放你出来的。”
顾柔由他扶着后背，费力的半坐起身：“那太后呢？”
提到那个老太婆，蒋怀安忍不住皱眉：“你不必理她！”
顾柔看他嫌恶的样子忍不住咧嘴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蒋怀安放下茶盅，将她结结实实搂在自己怀里：“你笑什么？”
“我猜——你肯定在太后那大闹了一场！”两人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衫紧紧贴在一起。顾柔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腰肢却被一双手臂圈得更紧。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