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辅仁坐在案几后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兵丁被摔得脑浆崩裂,被打得满地找牙,无一人能近丁缪的身。一时间京兆府大堂上乱成一团,庄重严肃的审判大殿成了闹哄哄的演武场,演了一出孙大圣大闹天宫的戏码。
眼见丁缪庞大的身躯冲破重重拦阻,朝自己而来,林辅仁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一边往桌子底下缩,一边怂恿一旁目瞪口呆的衙役上前支援。“快来人,快些来人救驾!上啊!上啊!”早将派头十足的官架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混乱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绳子!牵住丁缪脖子上的绳索!”
几名躺在地上、伤势不重的刀斧手终于醒悟关窍所在,飞身扑向绳索,跟在他身后的众人使出吃奶的力气牵动绳索,方制住了力大如牛的丁缪。
丁缪虽身似铜墙铁壁,脖子却仍是软肋,受了绳索桎梏,几乎窒息。
拽着绳子的兵丁脚掌撑地,身体后仰,铆足气力往反方向收紧绳索。丁缪被勒的脸色发紫,眼球突起,吐出舌头。片刻,随着一声闷响,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地板也跟着摇了三摇。
众兵丁一拥而上,将他上上下下捆了个结实。
丁缪气喘如牛,盘踞而坐,目呲欲裂。他扭动身体挣扎无果,愤而向堂上林辅仁大吼:“竖子!皇帝召告天下要赏我万金,你们如何敢欺君?是不是为了贪我的金子?”
林辅仁见他已被五花大绑,才慌张张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他脸色一肃,不怒自威,仿佛方才狼狈钻桌子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林辅仁整理好歪斜的衣冠,装模作样举起惊堂木一拍:“呔!大胆丁缪,你从实招来,到底是谁指使你行刺陈沫阳?”
丁缪坐在地上被捆成了肉粽子,手脚不得动弹,神情仍旧桀骜不驯:“你们这群王八蛋,竟然骗俺。你们说,皇帝老儿赏下来的东西是不是被你们私吞了?”
林辅仁见此人四肢发达却头脑愚钝至此,心中暗暗好笑。他起身冲着天子座次一拱手:“皇上圣谕,抓到刺杀陈沫阳之人杀无赦。”
“呸!”丁缪冲着地上狠狠啐了口鲜血淋漓的唾沫。
“老子不信!榜文上不是这么写的!老子不认字,也知道你在骗俺。”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上刑具!再拿盆马尿给他清醒清醒。”
林辅仁一声令下,刚才还被打得毫无尊严满地找牙的兵丁们忽然来了劲头。搬马尿的搬马尿,抬刑具的抬刑具。各种物什呼呼啦啦摆满了大堂。
两盆马尿迎头泼下,丁缪气得哇哇大叫。
林辅仁冷笑:“实话告诉你,从来就没有什么赏赐。这是为了引你出洞,设下的计策。”
丁缪气得浑身乱颤,嘴里骂骂咧咧:“你们这群王八蛋!敢骗俺!”
话音未落,一旁持杖的兵丁举着三尺长的宽木杖迎头打了下来:“打你和咆哮公堂的厮!”
噼里啪啦几杖下去,丁缪被打得头破血流,满脸是血,崭新的短褂被血浸得看不出原来颜色。他失了方才倨傲神色,忽然变成了个受委屈的大孩子,因身上吃痛痛哭嚎淘不已。一边哭还一边滑稽的两腿乱蹬。
堂下兵卒见状哄堂大笑,纷纷讥讽道:“还以为是个什么英雄好汉,闹了半天是个智商有些问题的莽汉!”
林辅仁见闹得不成样子,命人关闭大堂,将丁缪看管起来严刑拷打。果然,不到三天就得了丁缪签字画押的口供,其背后主使正是陈颂无疑。
林辅仁得此口供又立下奇功一件,自是向窦勋邀功请赏不谈。
口供递到赵泓继眼前,龙颜震怒。再加上朝中陈颂的政敌和一干趋炎附势人等添油加醋。一时间谣言四起,陈颂忽然之间成了大武开朝以来十恶不赦的最大贪官。有传言说他贪墨的银两是国库的三倍还多;又有的说,各地各方进贡天子的珍宝都要陈颂先挑过,剩下的才轮到皇家享用。事情发展的进程快得出乎意料之外,陈颂及其党羽很快被下狱,全家老小亦被囚禁家中。有为他说情的官员当场遭了皇帝斥责或罚俸,再无人敢在陈颂一案上发表异议。此案在朝野中形成了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陈颂身陷囹圄自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便日日在狱中饮酒,喝得酩酊大醉,逢人便嚷嚷:“陈某就是当年陷害宋家军,至宋家满门抄斩的人物。当年的宋家谋反案,我都得以全身而退,如今贪墨这点银子算得了什么?等陈某人从这里出去,一个一个的找你们算账!”
嚷嚷了几天,事情传到林辅仁耳朵里。林辅仁心道,当年陷害宋济之事自己也有份,若是被陈颂全盘抖落出来,自己岂不项上人头不保?他慌慌张张跑到窦府找窦勋商量,好拿个章程应对。
窦府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映出窦勋瘦削的背影。他一身素袍,负手而立,手中持了卷书。听罢林辅仁的汇报,窦勋一捻颌下冉冉长须,冷笑连连:“你尽管让他嚷嚷去,不要理他。宋济谋反一案是皇上钦定的,任谁也翻不了案。皇上当年将宋家铁水筑坟,掳夺一切封号,如今难不成还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说当年自己错了?君无戏言,就是皇帝知道自己错了,也不可能翻案。陈颂这老儿,无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翻自己的案罢了。若是有那糊涂的听了陈颂的话,将他的罪名加上一条诬陷宋家军。皇帝为了自己的颜面不仅不会惩罚陈颂,反而会判他无罪。”
窦勋一语醍醐灌顶,林辅仁这才醒悟过来,跺脚连声骂陈颂狡猾,死到临头还负隅顽抗。
窦勋将此事在心头又转了三转。灵光一闪,一条妙计升上心头。他歪着脑袋凝神自语:“不过,此事却是个拿来试探那个顾姑娘的绝妙由头。我们不妨善加利用。看看顾柔此人的底细究竟如何。”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