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帝后带着一众文武官员往京郊举行春耕祭天仪式。所谓春耕祭天,其实是皇帝和文武官员举行的乞求当年风调雨顺、五谷丰收的一种仪式。宫中太监在田埂中装模作样的套犁拉车,皇帝和百官开坛咏颂祭文。每年的春耕祭天既是天子向天父表达崇敬的一场祭祀,也是一个游乐的机会。京城中有级别的官员和家中女眷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外出游玩。因而每年祭祀随行的勋贵及家属数目众多,祭天之外顺便行踏青游乐之实。
蒋家两代一品军侯自不必说,都得随行前往。而蒋怀安所到之处,自然也少不了徐清露的身影。蒋怀安到哪里,徐清露就跟到哪里,俨然夫唱妇随、恩爱有加。而徐府这次出行的队伍声势浩大,光仆役就出动了四十余人。故而蒋怀安和徐清露所到之处仆从众多,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林廓也参加了春耕祭祀,见到蒋怀安被团团包围,打趣取笑道:“怀安兄艳福不浅呐,一边是顾姑娘,一边徐家美人儿。”
蒋怀安朝他胸口捶了一拳,瞪他道:“这艳福送你好不好?”
林廓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消受不起,最难消受美人恩!”
站在一旁的窦景瑜听见二人对话,剜了蒋怀安一眼,冷哼道:“林副都统消受不了,可不代表平南侯消受不了。毕竟平南侯生了颗玲珑心,三心二意惯了。一边发誓非顾姑娘不娶,一边和徐家小姐举案齐眉。两边都不耽误。”
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别扭。林廓看着窦景瑜直皱眉:“哎!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徐家三小姐跟块牛皮糖似得,你要是有办法甩掉她,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三人正说着,牛皮糖从远处娉婷而至。
“平南侯、林副都统和窦公子在说什么?”
窦景瑜没好气的道了句:“在说牛皮糖!”说罢,不屑的扫了徐清露一眼扭头走了。
徐清露不知其中典故,桃花一样美丽的脸上露出窘迫和不解:“什么牛皮糖?”
林廓看了眼蒋怀安,又朝徐清露耸耸肩,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无辜笑容,转身也开溜了。只剩蒋怀安和徐清露大眼瞪小眼。
徐清露满脸委屈,娇声问蒋怀安:“侯爷,林副都统和窦公子刚才是在说奴家么?”
蒋怀安冷冷道:“没有!姑娘想多了!”
他对待徐清露的态度一贯冷淡至极,冷得如三九寒冰。偏偏徐清露的脸皮厚如城墙,不管蒋怀安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总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凑上去。一会儿是受惊吓生病,病好了又要学骑马。见蒋怀安不肯亲自教她,又受了风寒,缠绵病榻。总之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
眼下这会儿,徐清露的脸上又挂上了娇弱的模样。一双水盈盈的眸子自下而上,楚楚可怜的看着蒋怀安:“那侯爷呢?侯爷觉得清露讨厌么?”
蒋怀安后退两步与她保持距离,面无表情的冲着她道:“蒋某并非姑娘的良配,请姑娘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在蒋某身上了。”
徐清露怔了一怔,快上前两步,一把扯住蒋怀安衣袖:“不!侯爷答应过奴家的,只要徐家不追究顾柔的事情,侯爷就答应让清露陪在身边。”
蒋怀安毫不留情的甩开徐清露的手,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黑曜石一眼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嫌恶神情:“蒋某说到也做到了,只是姑娘是不是也该有些自知之明,知难而退?”
“你!——”徐清露低咬嘴唇,泪水盈满眼眶。
不远处,林廓是时机的朝蒋怀安高声叫了一句:“祭祀要开始了,怀安兄快来!”
不等徐清露再次凑近,蒋怀安拱手道了句:“告辞!”说罢,转身向祭坛的方向而去。
祭祀前后举行了三天。武平侯府得到顾柔被关入保宫的消息已是祭祀的最后一日。一大早,消息从宫中传到武平侯府管家蒋远的手上,蒋远立即意识到事关重大。他派出府上最快的马,最机灵的信差阿为前往京郊送信。阿为马不停蹄的从京城跑到京郊。面见蒋怀安的时候,却被徐府人墙一般的仆从挡在了外面。
“我要见我们家侯爷!”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转达!”
“我见我们家侯爷为什么要你们转达?”
——“因为现在是我们家三小姐在服侍侯爷!”
“...”
徐清露这招果然厉害。跑马圈地,悄然无息之中已经将蒋怀安圈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任何人想靠近平南侯都要先过她这一关。得不到他的心,至少可以先将他的人划在自己的地界范围内。
阿为在徐清露的包围圈外眼巴巴的等到了下午,终于等到驻扎在京郊浩浩荡荡的祭天队伍开拔。本以为是皇帝结束祭祀要返回京城了,自己终于能见到平南侯。没想到御前静山鞭三响,锣鼓齐鸣。祭天的队伍竟然踏着《颂天子》的乐曲向着离京城更远的燕山温泉蜿蜒而去了。原来春耕祭天结束,帝后觉得不过瘾,又临时起意去燕山泡温泉。
京城的消息自然是传递不进去了,阿为急得团团转。碰巧林廓带人在队伍外围巡逻,听说一个武平侯府打扮的信差与徐府仆役起了争执,遂前往了解情况。阿为原本认得林廓,见到林廓如见到了亲人一般,扑上去道:“林副都统,你可要帮帮阿为!府上有要事禀告侯爷,徐府的人竟然不让我见侯爷!”
林廓锐利的目光如锋利的兵刃,一一扫过身旁徐府的仆役:“哦?竟然还有这等事?是哪一个阻拦你面见侯爷啊?”
林廓人高马大,严肃起来自有一股威严的震慑力。刚才嚣张跋扈的徐府仆役见状个个垂头哑口无声,不敢多说一句话。林廓森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刮过:“武平侯府传递的消息都是重要军情,你们多大的胆子敢擅自阻拦?贻误了军情,杀头的责任谁敢承担?再让我听到有这种事情,一个两个绝不姑息,全部拖下去军法处置!——听到没有?”
他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吼得几个徐府仆役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鸩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