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得陶陶说，紫芝偷偷告诉她，合阳郡主自小备受宠爱，是以性格直爽，骄横任性，候爷夫妇大多也依着她，养成了郡主喜欢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的性格。她喜欢上莫扬后，便直言告诉父母不肯听从姑母安排，为这事，还和侯爷夫妇闹了几次矛盾，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上演了两次。所以侯爷夫妇只能采取迂回战术，期望慢慢说动掌上明珠能想明白。这次王后不和侯爷夫妇商议，却独独叫合阳郡主来说，自然也是明白不让合阳点头此事难以成全的道理。

　　我暗暗计较一番后，对合阳道：“王后要让你和少将军成亲，便是第三件事么？郡主和少将军的亲事，本就是预料之中，算什么轰动的大事呢？”

　　合阳郡主皱眉道：“小蝶这么说就是不当我是姐妹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表哥，王后亲自来和我说，就是希望我能答应。毕竟是王后，我若不答应，有违逆之嫌，我若答应了，我自己又不心甘，正为难呢，你不帮我想办法，还说风凉话，我不理你了。”说着，别过头去生气不看我。

　　我偷眼看她的脸色，讨好地道：“郡主不要生气嘛，我逗你玩笑呢。你说的也是这个理，应与不应都为难，那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呢？此事可有和少将军说，少将军如何想？”

　　合阳郡主更是拧着眉头，眼睛瞪得要冒出火花来，“奇就奇在这里，表哥的心思我一向知道，原以为我和他两不情愿，他们便强按头也不容易。可王后却说，表哥是愿意的。她说表哥的意见是听从王后做主，我觉得此话有假。两月前我还明明白白和表哥说了，我今生就要与自己喜爱的男子在一起，鼓励表哥也要大胆追去心爱的人，他怎么会变了呢？”

　　“或许王后诓你的。亦或许是少将军有不得已的理由无法拒绝。若王后以王后的身份指定这门亲事，少将军也不能违拗啊。”

　　“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能答应。明日我就去回王上，让王上做主给表哥赐婚，左右那么多的郡主呢，为何非是我？”

　　小柔奇道：“郡主，自古女子的婚姻大事，不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么？我竟没听过还有你这般大胆表白自己心意的女子，小柔好佩服你呢。王后之命你也不听，不怕被怪罪么？”

　　合阳郡主翻翻眼睛道：“我才不怕。我最羡慕江湖上那些英雄侠女，她们似乎从来不受世俗拘束，大胆追求真爱，亦无人指责，我虽出生侯门，却偏要效仿江湖儿女的疏阔洒脱快意人生，我绝不将自己的终生幸福捆束在她们的功名利禄之上，我就要纯粹一些。”

　　“郡主是女中豪杰，我真是敬佩极了，可惜我却没有那般勇气，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呢？”小柔颇有些感慨。

　　我安慰道：“小柔不要灰心，万事无绝对，谁能知道未来命运。郡主巾帼女英雄，你我哪里能比。”

　　话是这么说，郡主这违拗也确实有些难，王后若一心坚持，只怕侯爷也只得让步。再则王后撮合的这桩婚事，在谁人眼里也是一桩美事，侯爷府和将军府结亲，又有着姻亲关系，如此亲上加亲的天偶佳成，大大助益朝廷团结体恤肱骨大臣的心。若王后求得王上下一道旨意，那就真是很难反抗了。也正因如此，合阳郡主才忧心忡忡。可是少将军居然同意这门亲事，却是我们都很意外的事。

　　病急乱投医。到这时，我才知道合阳郡主这第三件事的真正目的，她不知何处听说王上常常召见我去陪着下下棋跳跳舞，便以为王上愿意听我说话，这是想让我去帮她在王上面前说说好话，最好不要让王后先下手为强，占了先机。

　　我明白她的来意，叹了口气：“王上自有圣裁，我只是个舞姬，哪有说得上话的面子啊？”

　　合阳扁着嘴哭腔道：“小蝶，我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你可一定要帮帮我，选个合适的机会，譬如他思念献美人的时候，你再说，王上心一软，说不定就愿意成全我了。”

　　我不忍看她那么失落，只得应承：“那我只能想办法试试，可是王上那边，我没有召见，也见不到啊。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帮你说。”

　　合阳满心欢喜地谢了我，又幽幽叹息说了些闲话。左不过就是慕歆少将军近来变得攻于名望功绩，愿意结交朝中大臣了。慕贤没有和莫扬成就佳话，最近被指婚给了一朝中大臣的公子，定好明年开春就要迎娶，现在慕贤闭门待嫁，她去见了一次，虽然是订了亲的人，心情却很是不好，日日长吁短叹。

　　最后，她有意无意地提了好几次汶啸天，眼里很是欣赏。我才知道原来合阳郡主与汶啸天因为一次巧遇熟识，还很谈得来。

　　我们这里正说的热闹呢，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一听，是小应子。急忙起身开门道福。小应子本来高昂着头，见到我后面跟着的合阳郡主，立即弯腰顺眉谄笑问安。郡主打眼一看，见过，是王上身边的内侍，自然也不敢怠慢，同样问候了。

　　小应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自然是王上有事。

　　听说王上召见，合阳郡主满眼放光地对我挤眉弄眼。小柔却叹口气，帮我找出一件外罩袍来披上，外面起风了，她怕我冻着。

　　合阳随我一起出去，她顺便还要去看望一下自己的长姐芳美人。路上她又悄悄和我耳语了几句刚才忘记的话，说莫扬得王上召见，彻底澄清了自己的罪名，王上还要封他左参军。

　　清月阁与芳美人的寝殿不在一个方向，出了司乐监，不过走出去两条长街，便和合阳郡主分赴两头。她冲我又是眨眼又是努嘴，我明白她所指，笑着默默点头，目送她背影远去半晌后才和小应子向清月阁方向去。

　　小应子如今和我熟了，每次来传话的时候，也会和我多说几句，今日却甚是寥寥的样子。低着头沉默，差点撞在墙上，心不在焉地走回来，又垂头叹息，似乎想着什么心事。

　　我一路想着如何寻时机和王上提郡主的事，也并不在意小应子的心不在焉。走了一段，小应子却首先忍不住了，觑眼看看我，压低声音道：“小蝶姑娘，你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

　　我脚步顿了顿，侧头看着他，“小应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小应子随我顿住的脚步停了停，又慢慢朝前走，我跟在他后面听他叹口气继续道：“你今日好像有心事？是被师父责骂了么？还是做错了事，王上责罚了你？”

　　小应子摇摇头，“不是，是……王上，王上近日龙体不好，唉，朝廷事多，各宫娘娘们又……王上闹心呢。我们做奴才的，王上高兴了自己就高兴，王上不好了，我们自然也跟着不好。”

　　“这也不是你能操心得过来的，王上英明睿智，自然能应对。”

　　“话是这么时候，看着王上郁郁寡欢，我师父心中甚是难过，我也难过。王上喜欢和你说话，小蝶姑娘，你可要好好开解下王上，让王上不要操劳过度影响身体。师父说……说王上病得不轻，一直强撑着呢。”

　　我大惊道：“王上病了么？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

　　小应子脸色阴沉地点下头，没有说话。

　　奴才们随意谈论王上的龙体都是禁忌，小应子缄了口，我也不好随便追问。默默随行到了清月阁，菱香早已开了门等着，见到我面色一喜，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的姿势，却又在小应子的注视下骤然停住，改为道福的礼见了，转身引我们进去。

　　我悄悄捏了捏菱香的手表示内心的喜悦，感受她回传的力道，相视一笑。转过回廊，感觉院里的树木凋零光秃，空阔的石阶上飘着几张零星的落叶，干枯暗黄，一如此时压抑的气愤让人闷得难受。

　　王上在厅中的软榻上斜卧着，一只手撑腮靠在榻沿上，一只手垂下耷拉在腰部，紧蹙的眉头中露出疲倦的神态。姜公公垂手站在一旁，眼神远远凝视前方出神。小宇子蹑手蹑脚地刚将一碗冒着热气的什么羹汤放在旁边的书案上，转身看见我，无声地笑了笑，行了个礼后退了出去。

　　姜公公端过那碗热腾腾的东西，弯腰附耳：“王上，您一下午没进什么东西了，喝碗桂圆汤吧。奴才吩咐人在清月阁小厨房刚做的，新鲜热乎着呢。”

　　王上闭着眼微微摇了摇头。

　　姜公公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继续道：“王上，今日天冷，喝点暖暖身子也好。您早膳午膳就没吃几口，又议了大半天的事，批了好几个时辰的折子，您好歹吃一口，不然您龙体会受不了的。”

　　王上依然没动，也不睁眼，只是轻抬手挥了挥，眉头蹙得更紧。姜公公无奈，端着碗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转头看见我，眉毛挑了挑。

　　我脚步轻微地上前，从姜公公手中接过桂圆汤碗，近前一步跪下问安：“奴婢叩见王上，请王上听姜公公一言，保重龙体！”

　　王上似乎楞了下，缓缓睁开眼睛，眼风轻飘飘地斜了我一眼：“起来吧！你刚才说什么？”

　　我端着碗起来，“王上日理万机，也要注意龙体才是。刚听姜公公所言，王上一日里面也未吃什么东西，可又处理那么多的政事，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王上是天下的王，天下百姓都指着王上呢，就算为了天下，王上也该保重身体才是。” 蝶仙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