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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蝶仙重生记 一念丛文 10909 2021-04-06 17:48

  五岁那年,娘亲启开了辛提子的药丸,依循辛提子的嘱托,用一盏花蜜水给我灌了下去,灌下去后我果然觉得疼痛减了不少,隐隐的思绪虽然如同将身体抽空,但是不那么死去活来了。娘亲千恩万谢地去拜谢了辛提子,结果只是在辛提子的草屋前空站了许久,辛提子连衣角也不曾让娘亲看见一点。

  药丸能管点用处,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莫扬,他更加信心满满,更加觉得这个辛提子不一般,更加理所当然觉得辛提子肯定有办法根治我的病。所以莫扬风雨无阻,继续日日溜出学堂去跟着辛提子,他现在不但跟着辛提子,还开始寻找辛提子的爱好,他说找到他的爱好,对症下药,说不定能找出辛提子的破绽。

  关于莫扬逃学的事,爹娘真真是伤透了心,我这个病秧子,又是个女儿家,自然是指望不上的,按爹娘的意思,好好养着,等我到了嫁龄,寻个好男儿入了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安稳一生也就是了。可爹爹偌大个家业,不留给莫扬打理又能留给谁,爹爹与娘亲感情极好,所以从不曾纳妾,家中只有我和莫扬这一对混世魔王。所以爹爹逮着莫扬就打,逃一次打一次,再逃一次再打一次,棍棒都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

  莫扬年纪不大,尤其硬气,爹爹怎么打都不哭,可莫扬怕我哭。每次爹爹打他的时候,只要被我看见了,我就去拉架,使劲求爹爹娘亲:“不要打他了,不要打莫扬了。”

  莫扬瞪我一眼:“走开,我是你哥!”

  爹爹看他瞪眼,更生气,一棒子敲下来,落在我的背上。我看爹爹的棒子要落在莫扬身上,情急之下,扑在他的身上,爹爹这一棒子正好打在我的背上,我疼的一咧嘴“啊啊——”惊叫。

  爹爹傻眼了,扔掉棒子就来拉我,莫扬一把甩开爹爹的手,抱住我狂叫:“你这个笨蛋,爹爹打我从来都不认真,你跑来起什么哄?”

  爹爹愕然,瞪了半晌莫扬,突然就老泪纵横,摆手道:“罢了,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横竖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莫扬猛抬头,撞上爹爹的眼睛,软了声音道:“爹爹,孩儿不孝。孩儿不能让小蝶一辈子这么疼下去,求爹爹了。小蝶如果一辈子这样了,孩儿这个哥哥当的岂不是太不负责,孩儿守着爹爹这个家业来做什么?”

  爹爹泫然,房门口的娘亲和蕊珠更是泫然,我将头埋在莫扬怀中,疼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莫扬你骗人,爹爹打你不认真,我怎么这么疼。”

  自此以后,莫扬成了个最自由的人,爹爹娘亲也不再约束他去辛提子那里泡功夫,只要到时辰安全回来,爹爹娘亲就睁只眼闭只眼。那次挨打的时候,莫封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反正不在莫扬身边,所以突然发生的这个变故很是让他吃惊,他无比佩服莫扬,一直想问莫扬到底是怎么说动我爹娘的,可莫扬就是不开口。问了几次,莫封就不再问了,只当是个神话。

  自从莫扬抓了两只蝴蝶被我训斥过来,他就不再抓蝴蝶。不抓蝴蝶的莫扬开始抓鸟,抓回鸟来又被我训斥,莫扬很沮丧,就去抓虫子,抓了虫子还是被我训斥。莫扬彻底绝望了,他直言不讳地认为我上辈子可能是个神仙,他理由充分地说你不是神仙你怎么这么善良。

  那时候我觉得神仙是很遥远很虚无缥缈的事,那是蕊珠和娘亲故事里面的人物,和我自然没有什么干系。和我有干系的事,就是玩。

  莫府是我最为恣意玩闹的地方,可玩久了就觉得腻,就想去外面的天地。那个时候,我偶尔也跟着蕊珠去外面走走,一般都是蕊珠置办东西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在繁华的市集上慢慢顺过去,琳琅满目的各种机巧玩物和吃食,吸引着我的脚步。

  我走走停停,蕊珠就走走停停,后面两个仆从也走走停停。

  莫扬偶尔也会带我溜出去,各种小巷子里穿梭奔跑,后面跟着一串串的孩童,编着两个小髻、短衫短袄,扑腾满身的灰尘泥土。莫扬带我出去一次挨一次骂,因为他每次带我出去都让我灰头土脸地回府,娘亲觉得那样的我,实在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娘亲不骂我,就骂莫扬。骂一半递过去一碟糕点,看着我们吃,然后继续骂。莫扬被骂惯了,也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在我七岁之前,被莫家上下呵护宠爱,比粽子还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每年生辰那日的一场病痛,从来没遇到过危险,所以我不知道,原来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很不同。

  七岁那年的一天,午后,紫荆花早已开败,只剩下绿绿葱葱的枝叶,影影绰绰地投下一地的斑驳,娘亲和蕊珠就着满院的日光描一朵花样。

  莫扬莫封去凤凰山磨叽辛提子,我执一本书懒散地翻看,看一眼瞟一下院墙上叽叽喳喳的两只麻雀。小麻雀细细的腿跳跳,唱几句,再跳跳,再唱几句,我觉得很有意思,我想看看它们是否能在我手上跳跳,于是蹑手蹑脚地贴过去。伸出手去够院墙,没够着,两只小麻雀嘲弄地对我嚷了几句,“咻——”一下飞走了。

  我贴着墙根,远目它们飞去的方向,望着望着,就把自己望到了大门外面。大门外面,一条砌得很宽的青石板路延伸向热闹的市集,穿过摆满市集的摊贩和酒肆茶楼绸缎庄米店果铺,尽头一条清澈的小溪,冰凉温润的溪水自一架古石桥下流过,两边是窄窄的街道和院落。午后的人不多,三三两两从我身边滑过。再尽头,是一处空旷地,僻静幽慕,周围没有人来人往。一株很高大的木芙蓉树,环绕着茂盛浓密的枝叶下,深褐色的石板凹凸不平,几个小孩攒着头喧哗着什么。

  我贴近了,见他们在玩一种玉连环的游戏,这种游戏我玩过,爹爹采货的时候,曾给我带回来一个,需要耐心和技巧才能解开两个或者三个连在一起的圆环。

  我悄声在旁边站了,见中间一个男童手里拿着一个三连环的铁环,“丁铃当啷”解得满头大汗,旁边一阵“嘘嘘”地嘲笑。一个小女孩伸手去指点,被他“啪”一下打开;一个男孩去觉得自己应该比较厉害,于是伸手去抢,也被躲开;其他几个孩童拍手助阵。

  我站了站,近前一步。还没解开,我再近前一步。那男孩突然抬头,四目相对,他怒道:“休打扰我!”

  我退后一步,没说话。旁边的女童扯扯她旁边女童的衣衫,指着我道:“她是——谁?”

  那女童看看我,摇头:“不识得!”

  一男童扯扯我的衣衫,道:“你——是谁?”

  这一声很敞亮,把一堆孩童的目光都顺了过来。正解着连环的男童胖乎乎地身体上顶着胖乎乎的脑袋,胖乎乎的脸蛋上一双细细的眼睛顺过来:“我认得——她是我娘亲接生的。就是那个怪人!”

  “怪人!——”一堆目光闪烁。

  我退了一步,小声道:“我不是怪人!”

  细眼睛继续道:“她有病——我娘亲说的。”

  “有病——”一堆目光闪得很远,我独自立在目光中间,落寞而又难过。我哭道:“我没病!我的病好了!”

  一个细胳膊女孩走过来,很小心地碰碰我的衣衫,说道:“你莫哭,我相信你!”

  我朝她裂开一个感激地笑容。细眼睛男孩冲过来,胖胳膊一把推倒细胳膊女孩,恶狠狠地叫道:“你是个叛徒!”

  细胳膊女孩跌坐地上,我被她的手抓得趔趄一下,扶住她的肩膀拉她起来:“你没事吧——”,我顿了顿,向着细眼睛男孩质问:“你为何打人?”

  细眼睛男孩很嚣张地仰头道:“打了怎的?她是叛徒!”

  我觉得自己是真的生气了,从小爹娘教我要懂礼谦恭,不可张扬无礼,不得欺负弱小,这已经成为我骨子里的名言警句。可这个细眼睛胖胳膊的男童,竟然如此张狂还如此理直气壮,我竭力叫道:“你爹娘没教你么?你爹娘没说打人不对么?你打了人还这般狡辩,你怎么能如此呢?”

  细眼睛男孩不服气,驳回道:“不许你说我爹娘!你再说我爹娘,我放狗咬你!”

  我将细胳膊女孩推到后面,义正言辞无所畏惧地近前一步,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才不怕!”那时候我心里却是不怕的,在家里骄横惯了,我哪里知道他会来真的,所以我真的不怕,真的眼神逼视。

  胆小的孩子开始劝解,细眼睛男孩有点纠结,但是面对这么多的玩伴,显然不肯认输。于是他默了一会,然后大喊了一声,然后所有的孩童顿时逃窜,细胳膊女孩都逃窜了。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细眼睛男孩威胁我的话真的不是空话,他真的有一条异常凶猛的恶狗,那是他爹娘怕他被人欺负了,专门喂养来保护他的。

  半人高的恶狗得了主人的令,吐着舌头扬着尾巴狗眼发光地对准了我。那时候我也知道了,这狗一旦得了令,除了它的主子,它面对的居然是所有人。于是那狗就开始追除了它主子外的所有孩童,所以那些孩子呼啸一下全部失去了踪影。

  周围没有一个大人,只有这几个稚子幼童。我有点懵,懵得不知道躲避,胆战心惊地后退,退着退着,脚下一滑跌了下去。跌下去的时候,右手撑住了衣袖,衣衫顺着右手胳膊裂开,露出了我肩膀上的那个胎记。恶狗已经到了我的眼前,它张着流口水的大嘴,眼神凶恶地扑了过来,我心道完了,闭上眼睛,等着肌肉撕裂的疼痛。

  半晌,一片寂静。然后我听见狗低沉的哀鸣声,感觉四条腿左右打颤的声音。我想,是莫扬来救我了么?悄悄睁开一条缝隙,周遭一片安慕,再睁大一点,只看见血糊糊一张狗脸打着转地哀鸣,这是怎么了?我脑子迟钝到了极点,极为惊讶。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我胆怯地绕过打转哀鸣的狗,寻摸着那些逃窜的孩童,他们比刚才还要震惊,贴在墙边,或瑟缩蹲在地上……

  细胳膊女孩抱着胳膊遮住眼睛,我拉拉她的衣袖,她躲过去,我再拉拉她的衣袖,她惊得跳了起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孩童们懵张大嘴,大人们也懵张大嘴。我兀自寻找帮我打瞎狗眼睛的恩人,爹娘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寻了良久,没人应声。良久,有一孩童轻轻地叫了句:“妖——”,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细胳膊女孩哭了,哭着说:“她会放光,她会放光。”

  我转身向她:“什么?刚才是谁救了我?”

  她颤抖着身体,慢慢道:“是——是你自己,你身上——一道光,将狗的眼睛弄瞎了——”

  细眼睛男孩终于回过神来,心痛自家的狗,大喊道:“她是妖怪——妖怪!”

  孩童们一听,全部四散逃开了,一会功夫,这里便只剩下我一人,和那条瞎了眼睛找不到路的狗的哀鸣。我慢慢蹲下来,慢慢抱住身体,觉得很受伤,我不是妖怪,我怎么能是妖怪呢?哪里有长得我这么好看的妖怪。我哭得肝肠寸断,天昏地暗,哭着哭着就想不起来回家的时辰。

  蕊珠带着仆从绕了两条街坊才找到我,找到我的时候我还在念叨自己不是妖怪。蕊珠将我抱回家去,我伏在娘亲怀中一个劲地确认自己不是妖怪,蕊珠端着安神汤进来。

  安神汤我还没喝上,管家就冲了进来,管家说莫扬拎着剑出去了。话音刚落,一个仆从冲进来说莫封拎着剑也出去了。爹爹一跺脚,带着管家跟着出去。好一刻功夫,爹爹拎着莫扬的耳朵回来,管家拎着莫封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那天晚上,我喝了安神汤依然在梦中抽抽噎噎,娘亲摸索着我肩膀上的胎记叹了一夜。爹爹直至半夜还沉吟不语,莫扬在房中和莫封窃窃了很久很久才睡,蕊珠坐在床头,我睡醒后,她还在床头。

  第二日,爹爹大手一挥宣布:“小蝶以后不得私自出门!”自此以后,我更是很少能自由出门,而这件事,却再也无人谈起。很多年来,我一直没明白,那么怪异的一件事,为什么就没人来问我呢?连好奇心极重的莫扬,也从未提过一个字。

  日子过的很快,一晃眼五年过去,我的丹药也吃完了。莫扬居然还是没能成功拜师,彼时莫扬十六岁了,长的眉清目秀,俊朗飘逸,一双拳头却练的异常有力。他先后拜了两任武馆的师傅,学习剑术和拳脚,练得虎虎生风,时常在院子里头练给我们看,爹爹娘亲眯了眼,笑呵呵地点头。

  那时候我十岁了,扎着一头小髻,喜欢着鲜亮衣服,每件衣服的领子都扣的高高,我知道那是娘亲特意做的,为的是遮住我肩头越来越逼真的蝴蝶胎记。莫扬舞剑的时候,我就无比佩服地拍手,我觉得他舞得越来越好看,越来越不像十岁的那个莫扬。十六岁的莫扬高出我一个头,像怜爱一个宠物一般,总是怜爱地摸摸我的头,把我一头瀑布似的的黑发揉成一团乱,然后心满意足地笑笑。

  莫扬依然去磨辛提子,提着剑,跟着莫封。莫封十五岁,长得极为壮实,和莫扬一般高,却比莫扬粗壮好多,不是莫扬那般的俊朗,却是浓眉大眼,英武神勇的模样。他依然不爱说话,依然只跟在莫扬身边。我左看右看,也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从前的样子,倒觉得和莫扬一样,像极了我莫家的公子哥。

  辛提子不理他们,自顾自干自己的事。莫扬也不恼,依然忙前忙后地递东西,打扫院子,莫封帮着他一起整理杂物。辛提子倒也不赶他们,只当没看见,眼神悠远地飘过去飘过来,目不斜视。

  做完事情,辛提子坐在屋中的茶几旁休息吃茶,莫扬就提着剑在院子里虎虎生风。辛提子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淡淡地看,看着看着就不耐烦了,就走出来随手拿一根树枝敲打莫扬,莫扬躲躲闪闪,辛提子就追着打,打来打去,两个人就练出了一套路子。

  莫封斜着眼睛不管不问,脑子里记住他们的脚步手法,等他们二人打累了,他提着另一把剑追着辛提子不放,辛提子皱着眉头,一板一眼地还回去,不肯吃一点亏。

  三个人打打闹闹,肚子饿了,辛提子就去弄饭吃,辛提子很会做饭。莫扬说辛提子每次做饭都弄得满院飘香,瓜果蔬菜都是后院随手种了,又随手摘的,新鲜得不得了。但辛提子有个毛病,每次煮饭都煮多了,多得一个人吃不完,要三个人才能吃完。所以每次莫扬和莫封就耐心等着,等着辛提子煮好了饭菜,拎着锅子踱出屋子,很是可惜地道:“又煮多了,便宜你们两个臭小子了。”

  莫扬就憨憨笑着凑上去,莫封也憨憨笑着接了锅子,又乐颠颠跑去后院拿碗筷,熟门熟路的样子。莫扬异常无辜:“不能浪费不能浪费,我们吃了道长的食物,明天来给道长干活还回来。”

  辛提子心领神会地闭了眼:“明天不来给我干活,我劈了你们的腿。”

  自我四岁的时候见过一次辛提子,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我听莫扬说的眉飞色舞,按捺不住也总想去见见他,可莫扬不让。不让我去不是莫扬小气,实在是因为辛提子从来不见我。莫扬为了打动辛提子给我根治,曾经带我去了两次,可两次都吃了闭门羹,无论如何央求,无论如何诚心,辛提子就是不开门,就是不出门。没办法,莫扬只能放弃。

  莫扬回家,就把自己学到的剑法一板一眼教给我。蕊珠说我生得美,可是性子不太美。不是个美人应该有的娴静端庄,脱了我这身美丽的壳子,我和莫扬一样,其实就是个顽劣的混世魔王。

  因为从小被娘亲拘在府中,我其实甚少出门。我也不喜欢出门,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我是个病秧子,也有人说我生得太美,有点妖异。我听了很委屈,我委屈莫扬就不干了,他拎着剑就要去拼命。为了不让莫扬有事没事就找人拼命,我只好不出门。

  好在娘亲和爹爹都宠着我,蕊珠更是把我当个稀世珍宝样供着,我养成个不拘不束的性格。我和莫扬一样,不爱诗书笔墨。在娘亲生拉硬拽中,勉强学了几年,认得一些字后就再也不想学了。

  我喜欢练剑,爹娘觉得练剑也许能助我强健筋骨,所以也颇支持。五岁开始,我就跟着莫扬练剑,莫扬专门为我打造了一把适合我的短小的剑,剑柄上用红黄的砂泥印刻了一只展翅的蝴蝶。

  我学了几年剑术,没学到多少本事。莫扬一把剑舞起来虎虎生风,我一把剑舞起来像是跳舞。很被莫扬鄙视。

  我爱跳舞,所以剑挥起来也像跳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娘亲发现我无师自通,跳得一手好舞。娘亲会吹笛子,吹的抑扬顿挫,轻灵婉转。娘亲吹笛,我随着娘亲的音律就能跳出一院的云流水,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莫扬扔了剑,呆傻半天,挠挠头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跳舞?”

  我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摇摇头道:“没学过。”

  莫扬又歪着头去看爹娘和蕊珠:“她什么时候学的跳舞?我怎么不知道?”

  娘亲摇摇头,满眼惊喜眉目含愁:“娘也不知道!”

  我是蕊珠抱大的,莫扬求救似的去看蕊珠:“姨娘她是是什么时候学的跳舞?”

  蕊珠是娘亲的陪嫁丫头,彼时蕊珠近三十岁了,珠圆玉润,眉间淡淡隐了几丝皱纹。据说娘亲想将蕊珠放个好人家,可蕊珠死活不肯,所以蕊珠就留在府中,嫁给了爹爹的随从,晃眼多少年了,蕊珠却无缘一儿半女。

  娘亲喜欢蕊珠,蕊珠喜欢我,娘亲就让我和莫扬改叫蕊珠姨娘,表示亲近的意思。蕊珠很是感动地受了,对我和莫扬更加亲厚。

  这个对我们的亲厚一点不比爹娘少的老实婢女一脸茫然:“她没学过啊——”。

  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盯着我的脸,我镇定自若:“我真的没学过啊——”尾音拖得很长,被所有人惊异的“啊——”声淹没,掂出一丝颤颤的音符。

  娘亲最后将我无师自通而能舞的事情归结为我的天生聪慧、伶俐乖巧。无论归于什么,大家都只能认了,因为大家都实在觉得我跳舞跳的很好,就着疏落的日光、温煦的斜阳、清凉皎洁的月华,无论何时,我的舞都能恰到好处动人心魄。

  我喜欢就着娘亲的笛音广袖舒展,罗裙飘扬。莫扬认真看了一回,破天荒地在家乖乖呆了一个月没有出门,痴缠了娘亲几乎寸步不离。

  一个月后的夜晚,冉冉清辉明灭,紫荆花在月光中晕染了一层淡淡的光华,薄薄的云汽浮在院子当空,一院的金盏花和紫藤萝在云汽月霜中闪烁点点的荧光,荧光下,月季花的艳丽蒙上了幽谧的静雅,颜色幽微轻浮,是处静谧而有充满了迷人的馨香,花香氤氲,祥和静好。

  爹爹出了远门还未归家,家中仆从干完了一天的活已经回房安歇,院里的藤萝下,一张竹榻上斜躺着纳凉休憩的娘亲,我着一袭湖蓝的长裙,外罩一件乳白色的透明纱衣,半偎在娘亲怀里抬眼赏月,闲散而又舒坦。蕊珠端坐一方小凳,托腮远目花花草草,像是陷入了一场沉静的思绪之中。

  一缕笛音婉转悠扬,自回廊中渺渺而来,循声出来的是一个白色衣衫的人影,扶着笛音悠悠移步到紫荆花下,他身后不远处,一个壮硕的青衣影子淡淡立在回廊深处,静悄悄不发出一丝动静。

  那是“百鸟和鸣”的旋律,激越清丽的音律彷如云间楼阁、水面微风、山腰瀑布,鸟语和鸣的袅袅而来,将我和娘亲惊得差点从竹榻上滚落下去。蕊珠刚拿了一盏油灯想要挑挑灯芯,还未来得及思索,“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响亮的声音将笛音顿了一顿,又若无其事地飘扬起来。

  莫扬扶着一管竹笛,白衣白衫地立在紫荆花下,我恍眼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那感觉却转瞬即逝。清亮的月色中,莫扬眉目舒展,双眼微阖,修长的手指灵动轻盈,十六岁的少年被自己的情绪感染,一曲《百鸟和鸣》吹的竟然有些惆怅而深渺。

  一曲终了,拖了很长的一个颤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尤为空旷寂寥。我呆了一呆,没说话,继续呆了良久,才狐疑地轻轻唤了一声:“莫扬?”

  少年手执竹笛背负身后,默了一会才一字一字道:“你再敢叫我莫扬,我就把你扔出去!”

  “乖乖!真的是莫扬——”我惊喜地翻身跳下竹榻,扑在少年的怀中,环抱着他的结实的腰肢摇晃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你怎么会吹《百鸟和鸣》?你居然会吹《百鸟和鸣》,你居然吹的这样好?莫扬,你太厉害了!”

  我转头望着娘亲,急切地叫:“娘亲娘亲,你看莫扬是不是很厉害?”

  娘亲揉了揉眼睛,愁眉深锁:“别吵别吵,大家都睡了。”又递了句:“扬儿真是聪明,竟然学的这么快,娘亲记得你上个月才开始练习吹笛子啊——”

  我惊喜又佩服地捶打少年的胸膛:“莫扬你真是个人才,一个月就练得这样好了。”

  蕊珠被吓得不轻,瞠目结舌道:“莫扬——你也是无师自通么?”

  我扁扁嘴:“他才没有我那么厉害!他跟娘亲学的。不过——也比其他人厉害多了!”

  莫扬拿笛子敲着我的头,不屑道:“别晃了别晃了,再晃我就散架了。”

  我拖着他的手坐到娘亲的竹榻旁边,滚在他的臂弯里,揉着他的脸道:“莫扬,你也让我刮目相看一回啊。”

  莫扬推开我:“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莫扬对娘亲说:“娘亲觉得我哪里还不好,指点一下。”

  娘亲温柔地抚摸了莫扬的头,又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发丝,想了一会道:“娘亲觉得不错了,就是指尖换音的时候还有点僵硬。不过你只学了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很不错了。看来你对音律还有点天分,明日娘亲叫你爹请个师傅来正经教教你如何?”

  我拍手喜滋滋道:“太好了娘亲。”

  莫扬再次打我额头一下:“好什么好?——娘亲,孩儿明日要去凤凰山了,过了这阵再说吧。”

  娘亲的眼神暗了暗,深深地瞅了我一眼,道:“也好!” 蝶仙重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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