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谁会伤害我呢?我又能让谁伤害我呢?我没有告诉蚩尤,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凡人根本就伤不了我,就算那次被嫘祖捉住关了几天竹笼,翅膀受了些伤,但对我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我稍有时间,就能不治而愈,因为我有一颗神力巨大的玄珠心脏。神女说过,除非有仙力的神器才能伤得了我,可只要我的心脏还在,即便伤了我也杀不了我。
我暗暗笑了笑,除非有人能剜了我的心脏,否则,我就不会有性命之虞。反倒是蚩尤和轩辕,他是凡人的血肉之躯,生命才尤其脆弱,更应该保护好自己才是。
蚩尤这么关心我,我很感激。神女说凡人大都贪婪,我觉得神女有些偏见。
蚩尤扳过我的肩膀,望进我的眼睛深处,“你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轩辕么?”
我略有些羞涩地避开他的眼神,默了一会才缓缓点了点头。轩辕是我还未羽化之前就认识的人,是和我有种心灵相通的人,他温柔多情、善解人意,我相信他也是喜欢我的。
蚩尤丝毫没有替我高兴的神色,他脸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半晌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就知道我不过就是晚了一步而已。希望他是真的明白你的心意,好好待你吧。”
默了一默,他又突然捡了块石头使劲扔出去,听着石头滚下山坡的声音道:“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必不饶他!”
我故作豪爽地拍了拍蚩尤的肩膀,“自然的,谁要是欺负你,你可要告诉我,我也会帮你的!”
想了想,我省起来一事,“那个寒渊大师,可又找你了么?他说要亲自去找你要落月弓呢?你可有还给他了?”想起寒渊大师那古怪的表情,我又添了一句:“那大师脾气古怪,我可再不敢招惹他了!”
话说完我正好认真地看过去,恰好见蚩尤的眉头一跳,洞冥草的蓝光中极为明显。蚩尤在我诧异的疑问表情中缓缓道:“那大师,确实古怪。我在五羊墟见到他了,他非说没见到落月弓。可我明明就派人给他送回去了。制服九婴后,我一是见九婴惧怕落月弓,不想让它不踏实,二来既然有承诺,我便不能食言,可那日实在有要紧事脱不开身,便让人给送回崇吾山了,送去的人回来也说,实实在在给了他的童奴,他却矢口否认,非要我赔他一把落月弓。”
我也深感奇怪,“难道是你派去的人送错了地方?”
蚩尤鼻子里哼了声道:“不可能,他们去了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说的很明白,是寒渊大师铸剑庐的童奴,断不会错。若他们没送去私自瞒下了,也不敢回来见我。”
此事确有蹊跷。寒渊大师不但未见得落月弓,连自己的童奴也不知去向,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那个童奴才能知道真相如何了。蚩尤沉着脸道:“这段时间我让边虞到处打听童奴下落,无奈毫无头绪。部落有敌入侵,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空出来,可惜,终究是比轩辕晚了一步……”
我懵懂抬头:“比轩辕晚了一步是何意思?何事比他晚了?”
蚩尤却不答我,仰头去看天,繁星点点,却无甚温度,有淡淡的雾气升起,恰如他的眼光,凉凉的一片朦胧。
许久未见奇相,我很想念。她只来过一次轩辕谷,那个时候女节还没住过来。我希望她和女节能成为朋友,这样有朝一日我回了瑶灵台,她们可以相互照顾。
蚩尤爽快地要送我去奇相那里。我却很为难,带着他,我反而没办法腾云了。他那么壮硕高大,站起来足足高我一个头,我怕我微弱的仙力托不起两个人。他哈哈一笑,不待我反应过来,又是拦腰一抱,飞身跳上追风的背上。追风马和骅骝一样,是世间数一数二的良驹宝马,能一日百里而不疲累,迅如疾风,快如脱兔。
凡间有句话叫宝剑易得,良驹难求。追风和骅骝,并不是常见的宝驹,得到并能驯服座下,更是万里难求其一。蚩尤和轩辕,都是费了好大的心力还有机缘,才能各自得到这么一匹好马。追风骅骝都是通人性的马,一旦认准了自己的主人,至死不变。
有了追风的脚力,我的仙力似乎有些多余。不过几个时辰,我和蚩尤已经稳稳停在了奇相的家门口。天色尚早,奇相还在熟睡之中。我将轩辕留在外面,自己跳墙进去,绕开奇相阿爹的房间,变身飞进奇相的房中。
奇相的阿娘早已去世,只有一个阿爹靠卖茶水养活奇相。阿爹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实人,我不想吓着他。
奇相此刻正蜷缩在床上,拉着盖到腰间的被子酣睡。我对着她的脖颈轻轻呵了几口气,她扭了扭,醒了。睁开眼看见我,惊叫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急忙捂住她的嘴,嘘声道:“好姐姐,轻点轻点,别吓着阿爹!”
许久未见,奇相还是那个模样。她拉着我的手,上下左右前后转了两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半晌,啧啧叹道:“珠珠,你还是那么好看!可是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呢?怎么不来看我了?阿爹最近身体不好,我也不能离开,不然我就去轩辕谷寻你去了!你这些日子,都住在轩辕谷么?”
我握着她的手,焦急地问道:“阿爹身体不好么?阿爹怎么了?要紧不要紧?”
奇相拉着我坐在床沿上,安慰道:“不妨事不妨事了,阿爹就是老毛病了,他的咳疾总也治不好。前段时间我听说皓齿山鬼雾林中有种雾灵芝的神药,可以治疗阿爹的咳疾,我去了一趟皓齿山,还好我运气好,真的采了一只,阿爹吃了,近来好多了?”
我并不知道皓齿山的鬼雾林其实被人称为死亡谷,因为那里终年盘绕着驱散不去的有毒迷雾,里面更是错综复杂,从未听说有谁进去了能活着出来的。我听着那名字有些吓人,便惴惴地道:“那地方,是不是很危险?你怎么不告诉我阿爹咳疾未愈,上次我从瑶灵台拿来的灵芝,不是有效果么?怎么又严重了呢?”
奇相一脸忧郁道:“本来是见好的,前几日阿爹非要去山中打猎,结果不慎跌了一跤,好在有惊无险,可是因为在山中宿了一宿受了潮寒之气,这几日便又加重了。”
我抱着奇相的肩,怪责道:“这样的事你应当早点告诉我,让我来想办法。你一个女孩子,总去鬼雾林那样的地方,终究还是太过危险,以后可不要这么随意任性了。”
奇相摇摇头道:“也并不危险,我小时候也常去皓齿山玩耍的,只是不曾进鬼雾林,你放心,我是腰间拴了绳子进去的,那还是我阿娘生前教我的呢。”奇相顿了顿,“这次去,我还遇到两个人被困在里面,好在他们运气好遇到我,不然就只能死在里面了。”
我呵呵笑着刮了刮奇相的鼻子,“那他们真是好命,上天赋予的好命,才能让你这么善良的人所救。那,他们是干什么的呢?去鬼雾林干什么呢,难不成也是和你一样去采药的么?那里迷雾笼罩,林深草密,终年湿润,我听说确实有不少奇珍异宝、灵丹妙药的。”
奇相抚了抚胸口,道:“我并未问他们是谁?如何进了鬼雾林?不过回来的时候,阿爹说我们震蒙氏部落酋长想要脱离有熊国的奴役,起兵反叛,哪里的逃兵也说不定。不过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当是有些权势的首领。”
有熊国,我心里一动,难道是轩辕的兵么?
奇相没注意到我的心里变化,继续道:“皓齿山的鬼雾林是个被巫蛊诅咒的地方,终年毒雾不散,里面就是个迷宫,无论什么进去都会被迷失心性,听说里面连飞鸟走兽也无法存活,所以要是人不小心闯进去了,不是饿死也会被毒死,反正上百年来也没人敢进去。”奇相促狭地诡笑道:“不过,我有办法。但是我也只能在它的边缘看看,里面也是不敢进去的。”顿了下,奇相又道:“我曾在那里遇险被人相救,这次别人遇险得我相救,这也算一报还了一报,我也做了好事么。”
我瞧了瞧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呀,就是胆子太大了,这多危险,以后可不许如此鲁莽。你需要什么草药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就是!”
奇相嘻嘻笑着道:“我这般凶恶的面容,鬼神也怕,你放心吧!”
见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奇相贴过来搂住我的腰,“珠珠不怕我就行了。你不用为我担忧,我会有分寸的,不会随便去冒险做危及生命的事,我还有阿爹呢,我还有你呢,怎么舍得以身犯险!你说是不是?”
我拿奇相没有办法。她拿我也没有办法。有了我,夜里也睡不成了。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奇相一向有早起的习惯,我拉着她去见蚩尤。
蚩尤在奇相面前,倒没有什么大首领的威严,更因蚩尤曾在皓齿山救过她,他们相处很好,尤其是奇相,她性格乖张些,对有身份地位的男子一向眼高于顶,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却是很随和温顺,我们三个在一处,气氛很是融洽。
奇相带我们去吃了震蒙氏有名的黄米枣粥。刚用完,边虞就寻摸过来,蚩尤叹着气和我们暂时分开,去处理边虞带来的公务。我虽然不知道边虞和蚩尤说了什么,但是看蚩尤难看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便知道一定是棘手的事。
和奇相识趣地告别了蚩尤,他说入夜过来找我们,这才骑着追风狂奔而去。
奇相指点着这里的山山水水,房屋街道给我看,感觉比别处更显得开阔。
走到郊外,我看见一丛丛带刺的荆棘,里面点缀着些红艳艳的野棘果很是喜人,雀跃着便去摘。奇相一把拉住我,从地上抓了把黄泥抹在我手掌上使劲揉搓,“珠珠,这可不能乱碰。”
我感觉手掌痒痒的,被黄泥搓得舒坦多了,“这是什么东西?”
奇相笑道:“好多人被它漂亮的外衣所迷惑,它也确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美人脱衣’,其实是一种痒痒果,这种果实磨成粉,皮肤上沾了一点就会奇痒难耐,抓破了皮肤也止不住,只能用这里特有的黄泥使劲揉搓才能缓解。你呀,现在知道‘美人脱衣’的意思了吧,看你还敢不敢乱碰!”
我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凡间竟然也有这样的东西,就那么随意往道旁一长,红艳艳的果实诱惑路人,结果却让人脱不了身,确实很奇异。
天亮了。奇相开始一天的忙碌,我则化身蝴蝶,在她身边飞舞半日,又翩翩去了别处看稀奇,毕竟这里,我还没怎么来过。
村郭野树,农人渔耕,田野里蔓延着浓郁的瓜果香味和青草香,我玩的很惬意。入夜后,阿爹还未回来之前,我已经变成了人形,和奇相坐在一棵李子树下兴奋地谈论一日见闻。
震蒙氏方圆不过百里,天高地阔,大部分人以狩猎为生,养得民风极为彪悍。奇相说,震蒙氏的女子也好束甲挽袖,舞刀弄棒,性格直爽狂放,行事果敢利落,一般男子也自愧不如。这两日来,我见到的女子无不犁地拔草,打猎杀生,确实不是柔弱模样。
奇相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们震蒙氏的女子,里外都是一把好手。能上山,能下地,我们的地位也高,在家里说话也算数。许多部落女子都不如我们强悍。所以我们的大首领,娶元妃当娶个干脆利落的。”
“你们的大首领不是已经有元妃了么?怎么又要娶?”我依稀记得奇相说过,震蒙氏部落酋长的元妃就是本部落的人,骑术尤为了得。
奇相抬手从李子树上扯下个东西,我仔细一看,是把豆蔓。她搓着豆蔓不屑道:“震蒙氏部落酋长早有元妃,我说的是有熊国的少皇轩辕,他将会是我们未来的大首领,他快要娶元妃了。”
我猛然抬头,撞上奇相横出来的手臂,“他,轩辕么?要娶元妃了?”
奇相抚了抚我的额头:“珠珠,就是他,据说要娶元妃了。是西陵氏的嫘祖,她可是少典钦点的人选,又能干又好看。”
我哦了声,低头去看奇相手中的豆蔓,也不知道她搓来搓去的是在做什么。
奇相停了停,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和他交好,可是珠珠,他是少皇,是未来的上皇,他的婚姻由不得他做主。再说了,我也不觉得他适合你!你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就不要……免得自己受伤。”
我涩涩挤出一丝笑来,“我早知道他已定了元妃,却未料到这么快,真的要结亲了么?!”
奇相一脸不屑。“大家都传遍了,轩辕出生的时候就非同凡响,据说他是受孕于天,出生的时候天降白光,他注定不是一般人。珠珠,你的人生需要自由,他的人生注定要开疆拓土,嫘祖,是天定的元妃。”
我知道奇相说的很对,自狩猎时见过嫘祖,我心中已然了悟,但此时听来,依然会觉得心中有些酸涩。毕竟轩辕,是我出生之前就心灵相通的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
奇相困的哈欠连天。我强行将她送进房去睡觉。
我在奇相房间的窗户旁站立了许久。窗户是一个小小的格子,望出去的月亮却又大又圆。
听见奇相熟睡的气息,我悄悄出了房门,凉夜如水,清露湿润。蚩尤还没如约前来,却看见轩辕立在骅骝旁边,静静地将我望着。
一时有些呆楞,傻傻地站在门口,我怔了好半晌。骅骝见到我有些兴奋,扬蹄甩头,却并发出大声,它最通人性,知道此时夜深人静,不适宜它高兴的叫鸣声。
我淡淡地扫了一眼轩辕,从他身边走过去,拍了拍骅骝的脑袋。骅骝得意地蹭了蹭我的手,我顺势一跃,翻身上马。刚一触缰绳,它便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我不知道轩辕是几时到的这里,他立在奇相家的土墙之下,寂寂夜半,鸟静虫微,人语稀少,我和奇相的谈话虽然很轻,随风过墙,轩辕估计也听了一些。见我这般不管不顾策马狂奔,他心中已然了悟。
骑了一段后,我回头瞥见他上了随从的马追了过来,风吹拂他的衣衫和长发,帅气威风而又虚幻。
骅骝脚步如飞,一路狂奔出去几十里路不见疲累,我却有些不忍了。轻轻拍了拍骅骝的头,它便知晓心意地稳稳停住。保持着前进的姿势,我僵直地坐在马背上没有动,听见后面嘚嘚马蹄越来越近,心里一阵空茫。
我并不想和轩辕说什么,他要和我说的话,我大致也能猜到。他已经不止一次表示过自己的无奈,他说:“珠珠,你想要我怎么办呢?”
和以前一样,这样的话我依然无法回答。我能让轩辕怎么办呢?他的因缘是上天选定的,他能收服应龙为座驾,也许是上天选定的未来的凡间共主。附宝说的很对,他需要的,是嫘祖那样能助他一臂之力的贤内助。而不是我这样半人半仙的小蝴蝶。甚至白日都不能正常为人的小仙子。
或许我可以求求神女,静下心来潜修个百年,能修出长身为人的本事。可轩辕是凡人,凡人的寿命不过须臾几十年,等我能修炼到随时与他共存的时候,他早已作古不知多少年。还是采司说的对,我既然有缘去了瑶灵台,受了这颗玄珠心,便不属于这纷繁的尘世间。我和轩辕,不过是冥冥众生中的两粒尘埃,在滚滚时光中的一次偶然擦肩而过,实在算不得什么。
轩辕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一把拉住我手里的缰绳,锁眉哑声道:“珠珠,你到底是何意思,你和我说便是,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我清冷地笑了笑,柔声道:“此话当真,你当真可以什么都不要,和我一起抛开这里的一切,我们可以选择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我们去崇吾山,寒渊大师定然会收留我们。或者,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是饮牛津,牛郎就住在那里,我们可以去过最自由快活的日子。你真的可以么?你舍得下有熊国的少皇地位,舍得下你阿爹阿娘?舍得下你身后那一片土地和土地上的子民?”
轩辕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我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他心中,我一向乖巧温婉柔顺,虽然自傲一些,却没有说过这般强硬的话。
他回头望了望。此时我们正好在一处山腰上,他的身后,绵延千里的农田山脉烟村,都是属于他的,他终有一天会统帅这里。
轩辕半晌没有说话,紧锁的眉头跳了几跳。我叹了口气,从马上跳下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凝望着远处绵亘起伏的群壑田野,伸手一指,“你看,你身后那所有的一切,你当真舍得放弃!”
轩辕也翻身下马,与我并肩凝视远方,默了一默道:“珠珠,你知道的,我并非在意少皇这个位置,我不是贪念权力的人。”
我不想戳破他,只淡淡地笑了笑,“可你心中有个伟大的畅想,说到底你还是舍不下。”
他的眼神黯了黯,“你知道我不能那么自私,有熊国的族人还在遭受战乱和野兽的侵害,衣食不保,我不能就这样弃了他们。阿爹阿娘的期望,我也不能一下子放开。”
我缓缓地扭头盯着他的眼睛,“那么,你是何意思呢?”
轩辕双手扳过我的肩膀,将我搂得近些,在我耳畔低低说道:“你给我些时间,好不好?给我时间去处理这些事,然后,我们一起离开。你说好不好,你再等等,好吗?”
我轻轻将头靠在他的怀里,默默地点了点头,“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不用那么负疚,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
轩辕比我高一个头,下巴摩挲着我的头顶,柔声道:“相信我,珠珠,我一定会处理好,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此生我唯一想要在一起的女子,只有你,没有别人。”
我嗯了声,很想问问嫘祖如何,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嫘祖是个好姑娘,她对轩辕的心意,天下皆知,西陵氏和有熊国,都已经将她视作少皇妃,我不想从轩辕嘴里听到不想听到的话。
夜色深浓,虽然明月依然明亮,此处却显得极为黑暗。我抽出一只手捏了个诀,周边一圈洞冥草便开始幽幽闪耀蓝光。萤火虫也来助兴,提着小灯笼飞舞过来。树影婆娑,流光斑驳,我微微抬头,从轩辕的肩膀处露出半张脸。远处树林叠嶂中,有个影子闪了一闪。
我眨了眨眼睛,那影子便消失了。我视力很好,尤其在夜间,拥有一般人没有的远视能力,这样的距离,断不会看走眼。可此时此刻,我精神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却不敢断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或许是一只夜归的飞鸟吧。我正在安慰自己的时候,那人影又闪了一闪,这次我看得清楚,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步法。
这一下我彻底惊醒。边虞传信,蚩尤去办点事情,正好给我和奇相相见说体己话的时间。我答应了在奇相家等他回来,可轩辕突然到来,我把这茬彻底给忘了。难道他是跟在我们后面进山的吗?已是子夜时分,他却是独自一人,我突然很内疚。
轩辕松开我,扭头朝我发呆的方向看去,“怎么了?”
我猜想蚩尤或许并不想让轩辕知道他在这里,便回眸一笑:“看那些萤火虫呢。它们知道夜色幽暗,特意过来给我们照亮,多美啊!”
萤火虫飞舞成一条游动的光带,明亮而璀璨。轩辕赞叹道:“它们都知晓你是仙子,都要来沾染点仙气。”
我讪讪笑道:“我不过是个无用的小蝴蝶仙,哪有什么仙气?”
我没有告诉轩辕,其实它们都是冲我身上所带玄珠而来。这玄珠,本就是天地灵物,有吞云破物、摧山倒海的神力,若不是我这身皮囊包裹着,它的灵力早就将这一片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昼了。神女说过,玄珠有助人成仙的法力,它们都想沾染些玄珠的仙力,这也是我到哪里都能吸引飞虫鸟兽的原因。也是它们不伤害我的原因。应龙和九婴,也正因为玄珠才无法伤害我。
可惜,我终究也只是个没甚法力的仙,白白浪费了玄珠的本事。尤其是当我白日为蝴蝶原身的时候,没有肉身的呵护,还是会容易受到伤害。
等我再回头去看那丛树影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蚩尤的身影,也许他看见我和轩辕一处,不愿意打扰吧。我想蚩尤应当是回九黎部落了,心里也没多在意。 蝶仙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