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将寂夜与清辞融为一人,寂夜在被白光包裹的最后一刻,居然有一丝淡得看不到的青烟滑了出来。恍惚中,寂夜只见楚朝露闭上眼,落下一行清泪,心中有些酸酸胀胀的滋味,心道,这泪可是为我流下的么。
寂夜不自觉想要靠近她,却见清辞恰巧睁开双眼,说了一句“娘子,让你久等了。”
寂夜停了脚步,虚浮着向外飘去,心下有一丝疑惑,自己分明是和那小道士融为一体了,应该是魂飞魄散,没了知觉,那现在漂浮在半空的魂魄,是怎么来的?
原来寂夜最初是清辞心魔所化,清辞第一世身死时,将已成气候的心魔放走,那时他自身的魂魄就不全了,寂夜得了清辞的一魂一魄,后又有奇遇,才修炼成完整的人,二人初次相遇时,清辞的魂魄不全,但寂夜,却因为有了爱恨情仇也得了机缘,反而有了完整的魂魄。
所以此番融合,寂夜只是将清辞的一魂一魄还了回去,自己的魂魄却被冲出了白光,飘荡在半空中。
寂夜此刻是上帝视角,只见幽冥之海的一群人中,清辞伸手握住了楚朝露的手,阿狸正哇哇大哭,其余人脸上的表情惊喜,叹息,惋惜等一一不足,他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还了所有的债,一时间不知往哪里去。
如今,换我魂魄不全了。寂夜想着,抬脚离开了幽冥之海。天大地大,哪里没有容身之处?寂夜的魂魄飘飘荡荡,虽遇见了一些山野精怪、修道之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魔君大人此刻法力还剩下一二,自保并不难。
那一日寂夜飘飘荡荡到了东海附近,只见隐隐一道金光从东海水晶宫的方向射出,他似受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过去。
近了才发觉,那金光是从福泽殿内发出的。寂夜曾和楚朝露一行潜入福泽殿,从“沉睡”的四殿下敖泽那里取回了一缕头发帮助曾兰亭布阵,关于这位四殿下和东海皇族的是是非非,寂夜多少有些了解。
只是不知道,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将他推到这里做什么?那时金毛君曾在福泽殿布下障眼法,从外看去,并没有闯入的痕迹,接着发生四海之战,如意金箍棒被劫,敖方被楚朝露弄成废人,敖广一度焦头烂额,再也没有心思踏入福泽殿。
此时东海已经是敖正主事,福泽殿彻底变成了一个没人记起的荒废地方。
寂夜的魂魄入了福泽殿,只见那束金光正是从安放敖泽的软玉棺木中发出来的。他抬眼一看,棺木之上,居然也悬浮着一个虚浮的人影,虽然看不真切,但眉目如画,总觉得有些眼熟。
那人影见他来了,弯唇一笑:“我等你好久了。”
寂夜一挑眉:“我们认识?”
那人影笑道:“魔君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您和几位高人闯了福泽殿,还取了我的一缕头发呢!”
寂夜有些吃惊道:“你是敖泽?”
那人影点点头却答非所问道:“魔君大人,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寂夜心底最怕被人怜悯。他是心魔所生,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在隐约提醒着他,他并非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体,不过是小道士的影子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虽然对楚朝露动了真情,却一直没有过多表露,他不愿意被楚朝露当做小道士的替身。
而敖泽,他的存在本身也是个偶然,空占了四殿下的名头,实际是父亲的供血机器,他的处境也是十分尴尬的。
敖泽被小空下蛊假死后,原本可以解除蛊术的小空,又因为敖广的雷霆一怒,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就被处死。敖泽虽然陷入了漫长的沉睡状态,但他神智其实健全,能够察觉到外面发生的事情。
敖泽就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盒里,能清楚看到外界的一切,却怎么也不能出去。
久而久之,他的魂魄脱离本体而出,那日寂夜随着楚朝露和金毛君破了密室,开棺取发,他就注意到了这个魂魄不全的魔君大人。看起来,他和自己似乎是同样的人呢。
敖泽的魂魄不能离开本体太远,但寂夜的魂魄飘荡在东海上空时,他居然神奇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敖泽的魂魄动用龙族的念力,将他召唤了过来,而本体的魂魄因为强行动用念力,即将消失。
敖泽看着寂夜一言不发的脸,问道:“不知魔君大人,可否替我活下去?”
敖泽的魂魄越来越淡,寂夜心中一阵莫名的触动:“你……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做这么多事情?”
敖泽扯了扯嘴角,少年几近透明的眸子却闪烁着纯粹的光芒:“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了,但你和我不一样啊,你有所思,有所爱,有所牵挂,所以,请你,替我好好活下去,替我再看一看这个世界吧。”
寂夜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一些什么,却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身体被敖泽大力一撞,不由自主地冲入了软玉棺材中。
仿佛一粒糖融入了一杯清水,寂夜的魂魄和敖泽的身体,竟然出人意料地契合。
短暂的融合期过后,寂夜慢慢动了动手指,一睁眼,却有一种重生的感觉。这是属于自己的身体,属于自己的魂魄,虽然缺了一魂一魄,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
寂夜艰难地调动面部肌肉,笑了笑。他慢慢活动身体,从软玉棺材中坐了起来。既然得人馈赠,那便好好活下去罢。替他,也替自己。
寂夜抬腿,从软玉棺中迈了出来。他此刻只觉得海阔天高,天地换了一副新模样,自己这算是多活了一回罢。他将敖泽长长的黑缎子一样的头发扎起来,拂了拂衣袖,潇洒地离开了。
不远处,一个在敖泽殿负责打扫的宫人看到了这道身影,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是闹鬼了吗?他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庭院,脑海里回荡着种种关于福泽殿的秘闻,等他将一切磕磕巴巴禀报到敖正处时,整个福泽殿已人去楼空。
敖正望着破了个大洞、空荡荡的棺材叹了口气,下令封锁一切传闻,这位来也匆匆,去也神秘的四弟弟,就当没有在东海出现过罢。 北朝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