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开国史女子封疆为王也就罢了,就说个近的,你姑母,不是代国皇后么?我从小就想见她。”他说着,想起来什么似的,给我个小瓶子,“他们说你除了汤汤水水外平日里基本什么都不吃,这个跟健胃消食片一个材料,你吃不吃?”
我接过瓶子,开盖就吃了几枚,“为什么想见?”被里面的山楂酸的简直要掉泪。“你下次记得多加点糖。”
“感觉像是一个进步思想的女青年,最后理想败给了现实。”他说着,叹气道,“那才真的是帅气,我看她生平,只觉得帅的想跪倒在她石榴裙下,却偏偏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从城墙上跳下去。”
“谁知道呢。”我把瓶子放在一旁,拍拍手,“人嘛,想想看几年前的自己,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不是?”
他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和我说,“我和你说句不好的话你不要介意……”
“是胃癌还是什么?”
“你知道?”他反问我,“你知道?”
“不然呢?”我白他一眼,“你说,是胃癌还是肺癌,或者干脆是消化道出血?”
“不知道。”他诚实的回答我,“你晓得不管是什么,不说照个CT,我起码得触诊一下。”
而他如果在旁人面前说要解开我的衣服去摸我的胃或者肺,还说就算这样也没有办法救我什么的,只怕我两个兄弟当场就能让他和我一起躺着吐血。“没有什么关系。”我说着,朝他摆摆手,“反正你没有材料,就算看出来是什么病也治不好我。”
“是这样说没错了,”他说着,“但是我一直没有搞清楚你到底是咳血还是吐血,他们说你每次吐血前都会咳嗽,咳血你可能就像林黛玉是肺的问题,吐血你可能……”
“人家是看着海棠花,一边赏花一边用白帕子捂嘴,之后再看看上面的血丝,我和她不一样,”我叹着气,“我是哇啦哇啦直接吐的。说起来,这些天倒真的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什么东西都不想吃来着。”
“那估计是胃癌吧。”
我懒懒散散的又往床柱子上靠去,问他,“你觉得我还有多久?”
“什么?”陈师伯有点懵,季师兄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噢噢噢,我还没想到这件事情上面。”他沉思一会,“我看你精神还不错,暂时没想到那方面去。”
“不要安慰我,”我说着,“意大利语里面有个词叫作ciao,可以听作你好,也可以听作再见,你就当我和你说了句ciao好了,人总是要死的,所以我不怕死。我只是想知道大概还有多久。”
“我真不知道。”他苦着脸,“说起来你不是还有好几年好活么?你兄弟现在都没有来得及登基为夏王呢,更何况病理报告都没到我手上来呢,我一个西医,又有什么用处呢?”
季师兄又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唔。”他们两个许是突然被我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份震撼了,便许久都是鸦雀无声的。
正在此时,白璧突然敲门问道,“青璃,你起来了吗?”
我倒没事,那两个人却都吓了一跳,“怎么他来了?他听见了吗?”
我暗自好笑,“他来了,你们两个慌什么?”
“长得太好看了简直在发光啊!”那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那边白璧半响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又只听到他们两个的声音,便一把推开了门,唤我,“青璃!”
“没有什么事。”我对着他笑一笑,“两位先生过来问我身子好了没有,平日病起来又是什么样子。”
他不疑有它,“那就多谢先生了,小妹身子素来都不好。只望乘虚派能有什么法子帮她根治了才好。”
那两人现在只剩下一副苦瓜脸,“怎么办怎么办。”不断的碎碎念着。
乘虚派简直是这些理科男的避风港,这样的性子,若是投胎到了什么复杂些的人家,只怕一个个都要成为别人家里的糯米团子,捏圆搓扁都只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过了半响倒是真的又冷静下来,也是,明明先前两个人还那么活泼来着,但是不知那边又怎么突然异想天开了一会,陈师伯突然道,“你……殿下母亲……”
季师兄没来得及捂住他的嘴。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话题实在不妥,却还是坚持的道,“殿下母亲实在女中豪杰,令我等仰慕万分,殿下这等风姿人品,想来一定与母亲生的极像的了,不知道殿下能不能给我签个名……不,只要让我握握殿下的手就行了!”
我尴尬的恨不能把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去。
签名?我还签字画押呢,古人怎么知道你的追星会是这个样子的?
白璧不大理解,但还是把手递给了他,陈师伯感动万分的握住偶像儿子的手,“殿下日后定将成为夏国之王,一国之君,殿下这手……”
“先生慎言!”白璧陡然提高了声音,“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着的。”
陈师伯握住了自己的手,马上回过神来,“是的,只是殿下,这手能不能再让我握几次?”
季师兄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他是夏红玉的迷弟,从我认识他开始,这么多年来了就盼着见真人,结果真人死了自己都没见上一面,现在看见人家儿子简直恨不得能自己嫁了。”
我笑,“在他没有变成小姑娘之前,只怕夏红玉不愿意要这个儿媳妇。”
“谁说不是呢,一直都口口声声说着要从渣男手里保护人家,结果谁知道结果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青璃,你和先生在说些什么呢?”白璧在陈师伯的纠缠中终于能够分神过来看着我们。
“只是在说陈先生真的是好笑。”我说着,上前将白璧从陈师伯的魔爪中救出来,“怎么,你怎么突然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多睡一会呢。”
白璧突然正色,问那两人,“先生可能够实话实说,青璃这病,乘虚派救得还是救不得?”
那两人神色都是一紧。
白璧那般聪慧,怎么会不知道这神色的意思。
他伸手止住那两人话头,“我们定会找到乘虚派至宝。”
小时候看倚天屠龙记,到现在都记得赵敏抢亲张无忌被阻劝时说的那句,“我非要勉强。”
当时看着觉得实在是又倔强又精灵,现在想起来,她只不过是知道张无忌心里一定有她的一席之地,她不过是知道自己能够赢。
现在想想,哪里有那么多需要勉强的事情呢?顺其自然不好吗?随心所欲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一个结果,为什么非要争呢,争来争去,自己到底也成不了他心里的唯一,那么索性顺其自然不好吗?
万事不过顺其自然。 夏姬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