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桐院。
黑夜以无形的手在梧桐树丛的上空铺开一张大网，莫名的宁静之下，早已风起云涌。
女子深夜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向慕容冲的房间，她时刻警惕地四下望去，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她小心地慢慢推开门，动作已经尽量克制到最小起伏，响起的声音不过犹如夜风吹过那般轻。
房间内一片漆黑，那慑人的宁静之中，只能听见男子均匀的呼吸声。
晴香摸索到了房内的案台边，她掏出了怀中的信，塞进慕容冲摆放在桌上的中间木简里。
一切事情做好，她本想就这样轻手轻脚地出去，但是听着男子轻轻而均匀的呼吸声，她莫名有些迟疑，不禁转身望向那床上熟睡的男子。
他那如瀑般的黑发散在枕侧，长长的睫毛像静止的蜻蜓翅膀，浓密而绝美，他的眉目那般俊美，一若墨画，此景若月光照沧海。
一瞬间，晴香有些愣了，慕容冲，确实是她见过最美的男子。美到让她这一颗早已冰冷的心，都不禁微微跳动。
直到寒风将她吹醒，她才弓着腰，悄悄退了出去。
刚出慕容冲的房门，她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掌心仍有未干的汗渍。
晴香刚走，那黑暗中忽然有一双深邃的眸子亮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个晴香绝对不简单。
慕容冲慢慢掀开被子，他走到案台边，将那一封信一下抽了出来。
就在慕容冲想要打开信的时候，只听门外又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那道房门再一次被打开。
晴香又摸黑推开了门！
他们两个人都愣了，他没有想过晴香会再回来，她也没有想过他会发现得这么快！
一时之间，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压抑的安静。二人正对站立，彼此打量着，隐隐有月光撒进来，模糊之中可见二人神色慌乱，他们都在捉摸着对方的心思。
他发现了，也就是她暴露了！
她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要天真地想着把信抽走，所有的人都可以安然无事了。
她想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作为一个皇宫中的眼线，作为一个别人手中的棋子，她有什么资格，擅自改主子的决定，妄想改变慕容冲的命运！
她知道，她没有资格，但是她挣扎的内心终于让她迈出了这一步。她能做得太少，能改变得也太少，但是若她所能，她不想看着他出事！
这就是为什么她又傻傻返回来的原因。
但是现在，她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在他眼中，他已经认定了，她就是那个日夜监视他的人，那个想法设防陷害他的人。
晴香不做辩解，转身想走。
“你是苻坚的人还是王猛的人？”忽然，她身后的男子寒声发问。
那冷若冰霜的质问，让她背脊莫名一寒。
“把信烧了，若是明天侍卫来问，你就说没有跟宫外联系过。”
晴香说完，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她实在不想面对他那般逼问的眼神。
“看来，你是王猛的人。”
可是慕容冲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拽住。
听着晴香的口气，他隐隐觉得，事情没有一封信这么简单，可能环外套环，计中还有计啊。
要用这么复杂的手法对付他们燕国人的，他想，秦国之内，怕是只有王猛了。苻坚要杀他们，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一道旨意的事。且能有势力在秦宫之中安插眼线的人，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这个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别人没有必要，也没有他那个胆子，去那么做。
而晴香此时惊愕的眼神，更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有我的无奈。”
她无意害他，但是听从丞相的命令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去服从。
这是她第一次试着反抗，也是第一次，学会了冒险。
“我知道。”
出乎晴香意料之外的，慕容冲并没有半分苛责她的意思。
她不禁睁大了双眼，望着那个黑暗之中捉摸不透的男子。
“你为何……”
“我为何不怪你？”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慕容冲这句话一说出来，晴香那自以为冷漠到底的心，忽然有些触动，莫名就湿了眼眶。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更没有人，真正懂过她。
她抬着头，不想让眼中脆弱的泪落下，因为丞相说过，可流血，不可落泪，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软弱。
慕容冲望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大概猜想得到，她一直以来，也不容易。
只是战祸和鲜血，已经让他学不会心软了。
他故意这样说，就是想从晴香的口中，套出其他的秘密。
“我会把信烧了，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我想知道，他到底还有什么计划？”
“已经来不及了。”晴香不禁垂下了眼，声音很小很无助。
若是可以，她也想帮一帮他，但……
“明天一早，所有的变故便就要发生了。”
“你出不了宫，通知不了新兴侯。”
“清河夫人正陪着大王，你也进不去。”
“侯爷，真的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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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晴香便往清河宫赶去。她到的时候，秦王还没有上朝，她只好焦急地跪在殿外等候。
好不容易等到秦王走了，她终于得到了清河夫人的召见。
晴香进去的时候，清河夫人正在梳妆。
“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对您说。”晴香直接跪在了清河夫人身边，全然顾不上什么规矩了。
“怎么了？”清河夫人一听晴香这语气，拿着金簪的手不禁一抖。
这个宫女她见过，是凤皇桐院里的人。
但她是敌是友，慕容清河一时，并分不清楚。
“夫人听我说，等会一定不要去张夫人那里。”
“为什么？”
晴香刚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雅夫人也早早地就来了。
“清河妹妹，我们得赶快去给张夫人请安了。”
雅夫人望着稍显凌乱的寝宫，不禁心如猫抓，气上心头！陛下拖到现在才走，可真是对这个燕国贱女人宠爱得很啊！ 凤凌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