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身后的将士们打了一个原地待命的手势,摸出腰间的匕首,慢慢从地道中爬了出来。
他匍匐着向城门移动,慢慢绕到守卫的身后,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团黑云突然遮住了月光,只见风驰电掣之间,一道黑影与乌云隔空对应,像是事先打好的默契。慕容楷一下站了起来,他一把捂住一名守卫的口鼻,手中刀锋一横,那人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倒下了。
另外三名秦军一下反应过来,离得最近的守兵率先冲了过来。慕容楷眼光一狠,右手扔下匕首,左脚旋开半分,身形一弯,轻巧地便躲过了秦兵的长刀。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若灵蛇般回转,左手一伸便稳稳地接住匕首,只见刀刃锋芒一闪,一道致命的血痕赫然自秦兵的颈动脉拉扯开来。疼痛来得太过突然,那名秦兵还没来得及用手捂住伤口,便断了气,栽倒在地。
此时,天上的黑云散去,清冷的月光下只见男子的眸光比惨白的刀刃还要寒意万分。
那两名秦兵一见,此人如此神勇,不禁有几分害怕,几分慌张,在原地犹豫了起来。
他们甚至都没看见他出手的招式,便提前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那二人互相望了望,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一起大喊着冲了过来,似是只有这样的喊声,才能为自己壮胆。
一人叫着跑着,同时拔刀,刀未出鞘,已被慕容楷抢先一脚踢回了刀鞘里。那人一愣,赶紧徒手去抢慕容楷的匕首,后面一秦兵顺势提刀砍来。
慕容楷双脚未动,只身形微微一闪,那刀便已落空了。
而扑上来抢夺匕首的那名秦兵,一手鲜血,疼得嗷嗷直叫,无法动弹。
那名秦兵欲提刀再砍,只见电光火石之间,慕容楷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二人身后,恍若一道幻影,你只见其形,未见其人,那夺命的刀子,就已经划过了你的脖颈。
慕容楷背对着月光,长身而立,刀锋横握在他的手中,尖刃处正滴着血。
再望那两名秦兵,已经齐齐毙命。
刚才秦兵的喊声很快惊醒了正在打鼾的城左守卫,他们赶紧拔刀而出,朝着城楼上的弓箭手大喊:“燕军攻来了!”
“快射箭……”喊声还卡在那几人的喉咙,慕容楷手中的匕首已经向他们索命而去。
但是,城楼上的守军还是听到了!
顿时,利箭如雨,慕容楷赶紧朝着地道的方向打了一个进攻的手势,燕军们一涌而出,当即来援。
眼见这么久过去了,秦军的兵力并没有增加,看来应是没有埋伏,是他想多了。
行在队伍最前面的,便是燕国的弓弩能手,他们拈弓搭箭,很快与秦军各有往返。
似是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场面,慕容垂特地让弓弩手行在队伍的前面,以备反击。
一时间,两军高低相对,利刃相向,各有进退。
“将军,要现在出手吗?”黑暗中,只听一人低声问道。
男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城门处正得势的燕军,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嗜血的冷笑,他不急不慢地摆了摆手,道,“不急,再等等。”
兰汗见敌军守卫薄弱,且尚未惊动秦国大军,赶紧领着中坚部队从地道中赶了过来,欲在短时间内,与慕容楷一齐攻下邺城北门。
燕军越来越多,势头正盛,慕容楷和兰汗,一持弓,一横刀,杀得正酣,眼见城楼上的守军能回击者已所剩无几,攻下城门只是片刻的问题。
兰汗虽年逾六十,但是常年的边塞作战,让他练就了一副铁一般的身板,提刀急行的速度丝毫不逊于年轻之辈。眼看他领着一列几十人的队伍就要穿过箭雨,直冲城下,仿似破开城门,只在寸步之间。
就在燕军觉得持续了太久的邺城之战将要在今夜终结的时候,乍起的火光突然无情地粉碎了他们的希望。只听坚甲声噌噌而起,街道两侧忽地火光骤起,那刺眼的红,让城下的燕军一下慌地止了步。再望去,强弓箭弩林立而列,那数百支锐利的箭尖直指燕军,四周门洞大开,数千秦军像马蜂一般涌了出来!
很快,那近在咫尺的城门又被严防固守了起来!
慕容楷大惊,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中埋伏了!”只听慕容楷大叫一声,烧红的火光映出了他此时惊慌失措的神情。
他忿忿射出手中长箭,赶紧退到兰汗的身边。
“掩护王爷!”
男子居高临下望着慕容楷一脸慌乱的模样,在火光中慢慢扬起一丝肆虐的笑。
他就是秦国大将,窦冲,曾在蒲坂大败慕容冲,南城之战以少胜多死守住了长安,最后护送秦王苻坚出长安、奔五将山的大将,也是他。
秦王苻坚都死了,他依然活得好好的,更率着残骑过五关、斩六将,千里来援邺城,可想此人传奇。
慕容楷,你,不是我的对手!
只听他冷哼一声,寒声下令道,“放箭!”
霎时间,万箭齐发,滚石如注,燕军一下被攻势逼得退了回来,还击尚显艰难,遑论攻门。
北风惨切,寒意凛冽,锋利的箭尖一支支穿过慕容楷身边将士的胸膛和喉咙,鲜血染红了他们手中紧握的长弓。
“大将军先走!”
又有几名燕兵赶紧拿着盾牌护了过来,他们多数已负伤,但是鲜血和疼痛没有改变他们眼中的坚定。
燕国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躺在他们怀念已久的都城下,在离家最近的地方,不甘地闭上了眼,在那个最想大喊胜利的土地上,永久地噤了声。
他们还没看到燕国的旗帜插遍邺城的长街和漳河,多少余志,多少心愿,随北风而远,过凤阳门,渡黄河,一去万里,不复回。
慕容楷痛苦地偏过脸,握着弓箭的手不住收紧,突然,他猛地扬起大弓,对着那火光最亮的地方,愤然射出一箭。
利箭离弦,穿风而过,朝着那高墙之上俯视生死的男子夺命而去。
窦冲本未发觉,他正在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城下的惨烈,根本不觉得已成瓮中之鳖的慕容楷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直到强劲的箭风猛然袭来,他才一惊,反射性地朝另一边躲去。 凤凌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