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阴灰，灰暗得就好像沙城漫天的尘土，不闻风声，已遮星蔽月。也许此时快近天明，但是那期待的阳光，却让他们等了很久。
慕容令坐在床边，望着脸色苍白的女子，眉心紧皱，他不禁慢慢伸出了手，摸向那一张无比熟悉的脸颊。
不过一个月不到的光景，她就瘦了这么多，她一路奔波不顾危险从秦国赶到沙城，是为了他吗？
若素，你这次来，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他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但是那曾经坚若铁石的冷心，早已在看到她的那一眼，忍不住动摇了。
这时，似是心有感应，床上的女子眼睑微动，似是有清醒的迹象。
“若素。”他不禁轻声唤道。
女子慢慢睁开双眼，眼角挂着的泪痕印还有些干涩，那苍白的脸色让人一眼望去忍不住心疼。
“令。”她望见他，那好不容易干了的睫毛，又再一次湿润了起来。
她没有睡，想静静听他说几句心里话，想知道在他的心里，她还有多少分量。
他那一声呼唤，好似年少春好时分，轻轻吹暖了她的心，她不觉睁开了眼，想再看看他那熟悉的面容。
他慢慢伸出手，无比轻柔地擦去她的泪痕，可是她的泪，却流得越发汹涌了。
他见状，心中一痛，一把将她拉入了自己怀中。
“告诉我，你还爱我，这一路，我没有来错。”
她紧紧依偎在他怀中，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打动了慕容令的心。
“这么远的路，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他紧紧拥着她，尽是满眼的心疼。
他印象中的若素，是那个一个人走山路都会迷失方向的柔弱女子，和一身本领的宋凌不同，她迷路，遇到困难，会哭，会无助。
他不用去担心宋凌一人一马从邺城远远而来，因为他知道，她能迎难而上化险为夷，而若素不同，她是一个弱女子，以一个罪臣之妻的身份，千里迢迢不顾危险从长安而来，所走的每一步，都让他心疼不已。
“我一路走，一路打听，摸索着，也就到了沙城。”
她轻声说着，言语间尽是一个女子的艰辛和深情，恰如其分地说到了他的心里。
“你该知道的，这里危险，为什么还要从长安过来啊？”他问着，心中却是感动着。
曾经，他彷徨过，质疑过，她对他的心，到底爱意几分，利用几分，但是从出走邺城，到现在她不远千里而来，他已经真正相信，她对他的情意，一如昨。
“我挂念你，我担心你，我不知道你在沙城怎么样了，我们是夫妻，不管危险与否，都一定要在一起的，对吗？”
那一句，我们是夫妻，一定要在一起，听得慕容令眼中一紧，那心中故作冷漠的冰川正在一点点被融化。
也许以前，她做错了，但是岁月情深，足以慢慢消磨，一切隔阂。
“若素。”
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吻住了她，那么深，那么动情。
那熟悉而又柔软的双唇，就像是上了糖的毒药，让他心甘情愿地往里跳，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他都能不管不顾了。
他越吻越深，越吻越沉醉。
他按捺了这么多年的情愫，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流露了出来，毫无保留，不用顾忌。他怕了这么久，最怕的是，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他早已有原谅她的心，只因深情难舍，回忆如潮。
莫论以前，莫言以后，现在，他慕容令这整个人，整颗心，都还是属于她丁若素的。
她轻哼一声，温柔抚上他结实的胸膛，尽情沉醉在他的深吻之中，轻轻挑逗，一如曾经那无数个畅快淋漓的夜晚。
这个时候，只听门外传来了一阵极不和谐的敲门声。
“世子，宋凌有要事禀报。”她站在门外，全然不知屋内，她那奋不顾身深爱的男人，正在和另一个女人亲热。
慕容令一愣，欲有起身之势。
只是，丁若素并不作罢，她双手附上他的脖颈，更加索取。
“世子。”宋凌又敲了几下门。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世子，事出紧急，宋凌打扰了。”
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攻打龙城的时机，想必此时，威德沦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渤海王慕容亮的耳朵里，龙城之内，必起重防。
现在，中山王慕容冲还在等她的消息，若是能在慕容亮出手和朝廷追兵到来之前，让他们二人，能化干戈为玉帛，那便是，最好的解决了。
她心忧沙城的安危，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时间紧急，便推门而入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一幕……
那个她最爱的男人，那个她不惜忤逆兄长也要天涯相随的男人，就在她的面前，吻着另一个女人！
“慕容令！”
青霜剑从她手中滑落，那以剑相许的诺言，那飞蛾扑火的深情，在此刻，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她心落伤，笑时光空放。
慕容令一惊，心中愧意不已，当即想要整理衣服起来。
但是丁若素偏偏不让，她拥着慕容令，那长长的眼角划过一丝得意的笑。
她就要在她的面前，让她看清他们的恩爱，让她伤透心，无力而退。
宋凌，一个女人最大的本事，不是你能使多少种刀，射多远的箭，而是能将每一个你看中的男人，深深握在你的掌心，让他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你的身下，显然，你是不如我！
我不需要提刀跨马，自有世子为我攻城打天下；我也不需要生死里往来，自有他以身为盾护我一生周全。
这就是，我的人生。
宋凌全身都在颤抖，这个屋子不算小，但是她却觉得，没有一丝一毫她的容身之处，她转过身，将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擦去，一下奔了出去。
“慕容令，那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从长街追马那天起，我就喜欢你！我想告诉你，但是你走了，我走了很多的路，花了很长的时间，都只是为了找到你！”
“不要问我值不值得，因为现在这一切对我来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你说你不知道以后，那我们就过今天，过明天，过所有能携手走过的每一天。”
“朝廷的追兵要是来了，我们便击；你想做什么决定，我都陪；你要是想走，我便随。”
“只是求你，不要再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不知道还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再一次找到你。”
“凌儿，我不会再走，我也怕错过，也不想再错过。”
慕容令，那些你说过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还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走了这么久？ 凤凌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