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天之中,在都之南,有一高山,连秦岭接海隅,尾衔嵩岳,钟灵毓秀,为长安之南面屏障。
高山之腰,崖峰之末,深岩邃谷之中,竟有一洞穴,深则数十米,盘纡回远,大隐隐于市,非诚心上山者,不得见。
毕竟有了身孕,宋凌体力大不如前了,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已经累得不行。
正在她坐下休息的时候,远处白云青霭之间,忽然走出一白衣道士,刚望甚远,再望忽近,让宋凌吃惊不已。
“师父派我来迎姑娘,请走这边。”不到眨眼功夫,一道童已经走到了宋凌的面前。
“有劳小师父。”宋凌虽惊异,但心中仍是大喜,王嘉肯见她,已是大幸。
宋凌一进道观,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从山崖中人工凿出来的住所,地方不大,却容纳了百名弟子。
“你家先生呢?”宋凌不禁问道。
那名道童笑着答道,“我家先生已去远游,他嘱咐我,姑娘可在此处居住,但天机之事,不可伺问。”
这隐士王嘉,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宋凌想想也罢,反正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和孩子有一个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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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城
阿房城高且坚,三面筑墙,南面为粮草运输之通道。城墙高八尺,上宽四尺五寸,下宽一丈五尺,上狭下阔,乃坚城也。
城中宫殿虽受楚霸王项羽当年一把大火,但好在阿房宫之大,覆压三百余里,大部分宫墙完好。
“高将军,洛阳那边来消息了吗?”慕容冲虽已身居高位,占城自立,但他很清楚大燕看似同心协力下的风波暗涌。
高盖一愣,虽不明白中山王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赶紧答道,“韩将军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已经募了一万兵马,战马五千匹,粮食万石。”
这书面上的报告,往往不能作数,实际应是只多不少。
“如此兵多粮足,怎么还未见归期?”慕容冲眸中寒光一凛,不禁冷哼道。
高盖这才反应过来,说道,“王爷是担心,韩延暗中在洛阳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势力。”
“用人不疑,我自是相信他的,只是攻打长安在即,我需要将士们齐心的辅助。”慕容冲并未表现出过多的疑心,他很清楚,也很聪明,高盖与韩延,二人半斤八两罢了,重用与打压的强度,难在拿捏。
他将手放在金虎椅上,握着权力暂时的最高点,却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韩延岂能不知他欲集合兵马,力攻长安?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曾经对韩延才能的欣赏,现在都变成最忐忑不安的疑心。
慕容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现在站在高位之上,所以疑心变得格外深重,还是一路征战以来,良将损失过多,那些一开始最忠心追随他的将领,譬如阳昭,都牺牲在了征秦的战场上,让他身边可信之人越来越少。
所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挑起他敏感的神经。
但是高盖比他想象得还要精明,老来狡猾,说得便是他吧。他一眼便看出了慕容冲的顾虑,心中也暗暗捏了一把汗,他们高家也手握重兵,尤其是儿子高仕一直张扬跋扈,是时候让他收敛一些了。
“王爷英明,众将归心,何愁长安不破。”
这高盖,漂亮话说起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长安城坚,非一日可破啊。”离灭秦只差一步之遥,但是这一步,却要花上大把的时间。
但是,他有信心,燕当灭秦!
“但成围困之势,秦军必不可久持。”
高盖一惊,慕容冲年纪轻轻,要说真正上战场,也就是自河东起兵开始,真正打过的大战屈指可数,却一眼就能看出攻破长安的关键所在,此雄主也,不可估量,亦不易操纵。
“殿下高瞻远瞩,乃鲜卑之幸。”高盖恭维道。
“传令下去,长安之战,事关大燕复国成败,命韩延速速带兵来援阿房,洛阳、郑州大小事宜皆由督军将军袁襄接管,留一万精锐即可。”
“臣速速去办。”
高盖表面上虽应承着,但是心里却不禁犯起了嘀咕,重镇之地,慕容冲还是更信任他的心腹大将啊。
这个时候,宿勤崇突然来见,“殿下,城外有一个叫花子打扮的小孩,说是慕容垂之孙慕容盛,有要事求见殿下。”
“慕容垂之孙?他来干什么?一个毛孩子而已,不见也罢。”那个时候的高盖,并未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慕容盛放在眼里。
但是慕容冲却摆了摆手,道,“见见也无妨,让他进来吧。”
这个时候,不得不佩服慕容冲的眼力,一个敌军之孙,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儿,竟能得到皇太弟的接见。
“拜见殿下。”慕容盛从容不迫地叩首。
慕容冲一望殿下少年,虽然一身破烂衣衫,满脸灰土,但是那一双英气不凡的双眼却带着他那个年纪少有的老成,举手投足之间,毫无慌乱,实在让他颇为惊异。
“起来吧,汝为何事而来?”
慕容盛四处望了望,毫无畏惧地直言道,“殿下,草民有要事,还望殿下屏退左右。”
宿勤崇一听,当场就不乐意了,一个小娃娃,竟还敢让他们这些老将退下。
“一个毛孩子,哪来这么多事!”
“你们先退下吧。”慕容冲却很有耐心,摆了摆手道。
宿勤崇虽有不满,但还是恭敬告退,高盖亦随其后。
“末将告退。”
“说吧,是吴王派你来的吗?”慕容冲对这个少年带着几分好奇,又带着几分欣赏。
慕容盛摇了摇头,再一次恭敬叩首,呈上怀中密诏,郑重万分道,“是陛下派我来的,这是陛下写给王爷的密诏。”
慕容冲一惊,对慕容盛不禁刮目相看,单论一个少年能从戒备森严的长安城中送信出来,还是为自己爷爷的敌对阵营,就可见不凡。 凤凌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