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寒夜已至。
寂静巍峨的青城山,各派灯火通明,从山脚下的阴云海一直到山巅的阳云海蔓延的灯光,将整个峡谷照的通透。
高处不胜寒,玄天阁的主阁,这时候显得无比清冷,嗖嗖的寒风,气温骤降,只是那深邃而缤纷的星空,在这副场面下,显得更加令人心醉神迷。
一轮娥眉残月,像是挂在玄天阁主阁房檐上一般,明亮之中带着些许蓝芒,给无尽神秘的青城山添上了另一种更加诡异的气息。
叶靖依然一丝不挂地躺在冰床之上,此时他身体上所有派出的杂质血液,已经被长老们清理得干干净净,白净的躯体,第一次这么安稳地接受冰与火两种温度的交融。
慢慢恢复的心跳,加上渐渐平稳的呼吸,叶靖健壮的胸膛渐渐开始有了祈福,眉头不经意地抽搐了一下,手指也跟着微微抖动,一股磅礴的生气,从他身上向四周散发。
“可能要醒了,快把叶少帅的衣物备好!”五长老抑制不住眼中的激动之色,连吼带叫,这时候才意识到叶靖没有穿衣服的事实。其他几位长老尴尬之余,连忙整理叶靖的衣物。
“少帅,这下,你可以好好代替你父亲完成我们都期盼的大业了!”五长老不知怎么的,竟流出了两行热泪,原是想起了当年风华正茂的叶昭荣,作为玄天阁的创立者之一,如林宗一样,他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眼下叶家所受的委屈,终于有扬眉吐气之日了。因为他们的少帅,正在回归,而历史的篇章,也要因此而改写。
“父帅…父帅…”两声微弱的呼喊,像是从万丈深渊里面爬出来似的,声音喑哑难辨,叶靖只是稍微恢复了些许意识…
曾经于生死中堕入幻象的叶靖,这一次如同上回染上噬命冰毒一样,再次来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这是一方绿草如茵的山坡,山坡之上,花团锦簇,芬芳四溢,还有翩翩起舞的彩蝶,点缀在明媚的阳光之下。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温暖恬静,人世间所有的温馨美好,全部集中在这不染一丝尘垢的世界。
“靖儿,你真的准备好了么?”前方那位身着黄金帅袍,身姿挺拔如高山的中年人问道,和蔼温暖的笑容,像是融化了世间所有的冰雪,听得见不远处复苏的溪泉汩汩流响。
“嗯。”叶靖微微一笑,眼神没有丝毫躲闪,面如刀削的精致五官,无不透露着异于常人的英气,他慢慢迈步上前,对着身着黄金帅袍,头戴黄金龙盔的叶昭荣说道:“父帅,孩儿一定要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事情。”
“可是,这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明白么?而且,一旦你登上那个位置,谁也无法保证你能不忘初心,变成一个如历来帝王一样的魔头。”叶昭荣凝起浓密的眉毛,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叶靖面上尽是自信坚毅,嘴角微微扬起,长发在和煦的微风中轻舞,整个模样看起来英俊无比。
“那你心中的天下,应该是怎样的天下?”叶昭荣与叶靖,父子二人站在山坡之上,俯瞰下方的盛世,遍地欣欣向荣,无尽繁华。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我要创造一个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天下为公的理想之国。”叶靖意气风发,大同之志,已经成为了他毕生所求,他对梁家的恨,再也不是只停留在为父报酬的小己私念。
叶昭荣欣慰地笑了,右臂轻轻勾上儿子的肩头,“人的一生,总是会因为从不停歇的际遇而被世间改变,你能有这份志向,不枉父帅当年揭竿而起。父帅真心希望你能不要摒弃这份雄心,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父帅,孩儿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叶靖蓦地把目光扭向叶昭荣。
“嗯。”叶昭荣也用柔和至极的神色看向他,四目相对,父子二人相视一笑。
“千古帝王律,究竟是天设还是人为?我觉得,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杀害自己的兄弟朋友,没有他们的付出,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我。为什么那些功成名就的帝王,总是会选择鸟尽弓藏呢?”叶靖的眉头紧紧凝起,眼望低头微笑的叶昭荣,心中慨然一怔,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个…也要分人的吧,不过,父帅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叶昭荣暖心一笑,用手指向下方热闹繁华的皇城,“你看,那些孩子和老人的笑容,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么?”
叶靖心中一颤,对着繁华无尽的皇城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
“靖儿,你知道,父帅当初为什么没有和梁家争夺皇位么?”叶昭荣却是敛起笑容轻问道,手臂从叶靖的肩头下滑了下来,微微叹息了一声。
“人们都说父帅宅心仁厚,不忍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于是退步让位,屈于人臣。”叶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些都是这么多天来他的所见所闻,因为以前的叶昭荣,从来没有和他推心置腹地谈过这个话题。
叶昭荣笑而不语,又轻轻摇了摇头,“因为父帅不如你,父帅害怕变成梁俊常那副模样…”
“怎么可能呢?父帅不会是那种人!”叶靖斩钉截铁地说道,心中一股热意涌来。
“好了,父帅要走了。”叶昭荣转过身来正对叶靖,微笑着,双手捧着叶靖的脸颊,一如叶靖年幼时那般。
“可不可以,不要走…”叶靖知道自己挽留不住,可是还是要忍住泪水劝说自己。
“呵呵,这怎么行呢?”叶昭荣的眼也湿润了起来,两只拇指在叶靖的脸上轻抚,含着泪微笑道:“靖儿,父帅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父帅知道,你一定会成为千古一帝,一个没有任何争议的皇帝。”
“父帅…”叶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下子跪了下去,双手伏地,不断叩头。
“为父,为你骄傲…”霎时间,风光无限秀丽的山坡上,只剩下叶靖一个人的身影,叶昭荣那逐渐变弱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
两只眼,在无尽的昏阙中突然睁开,这一次,叶靖的眼角再也没有任何泪光,他只觉得后背传来阵阵的凉意,回神看去,竟是在一方冰床之上。
“这是哪儿?”叶靖一丝不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没穿他眼望四周,直至在一面铜镜中看到全身毫无遮拦的自己,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
此前五长老和几名长老正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于是把衣服留下后便匆匆退去了,这时候叶靖一个人独处在疗养殿中,一个月的昏迷,他自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叶靖在铜镜里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隐约可以看到自己浑身磅礴的精气,筋脉通畅无阻,全身精血快速流转,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喜欢这副身体。”
随后他慢慢地把自己的衣冠整理好,依旧是那身华丽的蓝锦长衣,一挂如星瀑般的长发,显得格外俊俏。
凭着自己的直觉,叶靖绕过那方浓郁的药池,来到了机关石门之前,“这是为我疗伤用的么…”
“老叶?!”石门外,白玉琮的惊呼声响彻整个回廊,叶靖凝声回应:“小白?”
石门与地面的摩擦声想起,只见白玉琮、林逸风和无疆三个人,留着激动的泪水望着叶靖,他们手拉手,激动到不能自已。
“你们怎么?”叶靖一脸惊愕地望着三人,这都是他最为亲密,最值得信任的人,只不过,叶靖似乎忘了他是怎么受伤的了。
“叶兄,你?”林逸风率先迈步上前来,拉起叶靖的手腕,为他查探情况。林逸风惊讶不已,眼前这个人,确实是完好无损的叶靖,可怎么好像少了点什么?
“这是哪里?”叶靖不明所以地望着打量四周,眼睛乱眨,好像真的忘记了所有。
“你受伤一个月,我们陪你在玄天阁养伤。”白玉琮的泪水哗哗直流,两排雪亮的牙齿,控制不住地就显露了出来。
“我们不是在慕府打安竺军么?怎么来这里了?我怎么受的伤?”叶靖一连串的疑问,把三人都问得惊愕不已,叶少帅是真的失忆了么?
“叶少帅,你还能回想起什么?”无疆鼓足勇气问道,轻轻拍打白玉琮的肩头,示意他不要情绪过于激动。
“我记得则拉古郡被我们拿下了,有小白,少阁主,也有你。”叶靖仔细地回忆着脑海里残存的记忆,对于自己如何受下重伤,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而后,脑海里隐隐的痛意传来,让他头颅发涨,整个面色开始抽搐,“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总之能醒来就是好事!”林逸风拭去眼角的泪痕,轻轻抚摸叶靖,“走,父亲还在外面等我们呢!”
叶靖停止回想,那股痛意也慢慢消散,他们跟着林逸风的步法,一步一步地向着玄天阁主阁前方的巨大广场走去…
……
“各位长老弟子,你们都是玄天阁的中流砥柱,没有你们,就没有今日的玄天阁。”
广场上集中了全阁所有的长老和弟子,黑压压的一大片,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他们燃着熊熊的火把,每个支派的战旗在寒风中猎猎鼓动,似乎在进行着一场动员大会。
“我林宗,今日在此,正式布告武林,从此卸下玄天阁掌门之位,玄天阁新任阁主,由吾儿林逸风继任!”林宗慷慨隆声,发布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
“啊?阁主?”
“阁主正直壮年之时,三思啊!”
玄天阁数万人哗然一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们激动地望着台上丰神如玉的林宗,有的人甚至掉下了泪水。
“这什么意思?林阁主为何突然宣布退位?”荒外剑族的人被当作客人旁观,这时候也不可置信地自问道。
“玄天阁三十六天罡门派,务必对少阁主忠心无二。我相信,诸位都能够做到。”林宗轻轻调整了一下嗓音,耳边传来十三长老的窃语,“阁主,少阁主带着他们三个来了。”
“接下来,请出吾儿林逸风,以及叶少帅等好友,他们是未来的希望,这个天下,也该交给他们了!”林宗朗笑一阵,自己退下抬去,而后林逸风四人在十三长老的接应下直接登上高台。
林宗已经把所有该讲的都对林逸风讲了,就如同叶靖父子一样,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他们自己走,这些老一辈,终究是成了过往。而林宗此举,正是为了让玄天阁更好地协助叶靖夺取天下。
“叶少帅复苏了!”
“太好了!”
叶靖登上台的那一刹那,玄天阁数万弟子当即高呼,这成了玄天阁全派上下头等喜事,他们今日在此,不仅是为了新老阁主的交接仪式,更是为了大摆庆宴,以祝贺叶靖成功恢复。
“这是干什么?”叶靖十分惶然地问道,这突入起来的大场面,让他很是不解。
“建立武道军,从此助你夺取天下…”林逸风微微一笑,而后把身形面对众人,大呼道:“兄弟们,多年以前,蜀地风云一变,一位名叫叶昭荣的英雄揭竿而起,为天下百姓带来了无尽的光明。可是,作恶多端的梁家,欺压良善,夺取了本应属于叶家的胜利果实。今日,我仅以玄天阁掌门身份,正式将玄天阁易命武道军,效命叶少帅,开创一个没有任何黑暗的盛世王朝!”
“好!”群情激奋到极点,他们欢呼雀跃。
“新的征程已经开启,未来的篇章,由诸位共同书写!” 帝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