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之后,我洗漱完毕,来到了餐厅,意外地碰到了心情似乎不错的小齐。小齐轻声告诉我,所有的故障在今天日出之后,自己就好了。他已经向老板汇报了全部情况,老板对我们的进展非常满意,给我们每人多加了特别奖金,要求我们加快进度,赶紧打捞沉船里面的宝藏。
我们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慢吞吞吃完早饭,去了船尾。下潜之后,我们在船的四周分别架起了高照度的水下作业用聚光灯,用船上的电源,把整个木船照的通体透亮。我是江苏人,自然去过宝船遗址公园,也见过复原的郑和下西洋的宝船模型,可每次看见这个油光锃亮六百多年不腐烂的木船还是有一股凉气打脚趾头冒出来。船外面的灯全部架好之后,第三潜的时候,我和达达加小罗一组,黑子和老黄一组,开始带着水下作业灯,开舱进入船体内部布线,架设照明用灯。
舱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无声无息地被打开了。达达顿了几秒钟,打开了手电,慢慢游进了第一层的舱室。这个舱室里面放着些桌子和椅子,还有些盆景架,和散落在地上的花盆。有一些已经破损,有一些还完好无缺,甚至还有一辆截枯萎的树枝插在花盆里面。我们安放好灯架,连接好防水电缆和水下作业灯,游进了第二舱室。第二舱室里整整一个舱室都是架子,架子上满满的都是已经泡烂了的书。除了书之外,还有若干的盒子。也许,幕后老板要寻找的宝物,就在这些大大小小的盒子里面。架好灯之后,我的潜水电脑发出了细小的电子警铃声,我低头一看,发现残气值已经到了70,就敲了敲自己的气瓶,做了个上浮的手势,准备带着达达和小罗一起回撤。达达看到了我的手势,给了我一个“OK”的回复。小罗不知发现了架子上的什么东西,没有理我,站在了船舱内的一个架子前面,动也没有动。
我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有文化的考古学家就是不一样,指不定发现了什么珍贵的历史文献,腿都迈不开了。我游了过去,拉了拉他的肩膀。
小罗缓缓的回过头来,缓慢的程度超过了我的预期。我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当他的脸整个对着我的时候,我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小罗的脸现出一种惨白的颜色,两个眼睛完全没有了焦点,像两个大空洞一样,直愣愣的盯着我。最关键的是,标志着潜水员在水下正常呼吸的气泡,他一个都没有了。也就是说,他在站着看古书的时候,突然之间失去了意识,自己都不会呼吸了!我回头看了一眼,达达已经游出了第二舱室,而我一个人不可能有力气把这个昏迷的一米八的小罗扛上去。从缺氧到脑死亡也就是要三分钟,这是要出人命!我拿起手里的叮叮棒,开始狂敲我的气瓶。
叮叮棒敲击气瓶的金属声,在水下的传播速度远远快过我的想像,很快,达达就出现在了舱口,并且迅速游到了我们的身边。他一眼看出了小罗的状况,抓起了他的手。就在我以为他准备背起小罗往岸上游的时候,他拿起了自己的叮叮棒,狠狠地朝着小罗的虎口扎了下去。
海底传来小罗含糊不清的一声惨叫……
上岸之后,小罗好不容易平静了自己的心情,听我说完了整个过程。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在书架面前傻站,和我叫他上岸的事情。大家一边默默地脱着装备,一边看着小罗流血的伤口。处理完伤口,我们草草冲了淡水,来到了餐厅里面。
小罗自己怎么都不相信我和黑子告诉他的这可能是氮醉的表现。他摇着头说:“氮醉不可能在十几米就发作吧?你们真的当我不懂海洋考古吗?”
达达喝了一口咖啡,突然慢慢地说:“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吧。”
所有人一起齐刷刷回头看着他。
达达淡定地开了腔:“我刚搞海洋地质勘探那会,跟了我们所的一个副主任级别的研究员,是个老师傅。半辈子都在咱们国家的西沙一带寻找油田。我师傅姓李,我喜欢叫他李大。李大没有左手,但是并不妨碍他工作。我一直都想问我师傅,他左手是怎么没有的,可老是没有机会。有一次,我们上了一个岛,具体哪个我不能说,是机密。上岛我们就遇上了大风浪,工作没法展开,大家就窝在宿舍聊天。我一个师弟嘴快,就问了李大,他的手是怎么没有的事情。我师傅就给我说了这个故事。”
老黄立刻拍了下手说:“我最喜欢听老师傅说故事了,快说!”
“那一年,我响应号召,要给祖国找油田,跟着海军的部队来了西沙。那个时候,船速哪里有现在这么快,开了好久才到西沙附近。有天晚上,海况不是很好,船在一个环礁里面下了锚,准备等天亮了再开船。一切都很正常,大家吃了晚饭,我在食堂和同事聊了会天,就各自准备回舱室休息。谁知道,海上突然来了一大团灰蒙蒙的雾,把部队的舰艇给团团包围了。而且这雾非常奇怪,像长了眼睛一样,往船舱里面钻。雾进来没多久,舰艇周围就开始来了敲东西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船外边用棒子打一样。当时我心里那个火,觉得肯定是帝国主义的走狗来破坏我们考察来了。一激动,我们好多同志一起就上了甲板。
舰艇周围到处是敲东西的声音,像是来了数不清的敌人。可我们部队的小伙子不是吃素的呀,他们个个枪上膛,排列成战斗队形,整齐地站在甲板上。就在我觉得这怪声永远不会停下来的时候,突然之间,就像有人发了号令一样,声音停止了。等了一会之后,敲东西的声开始从船头,慢慢地朝着我们来了,一声又一声,整齐,不紧不慢,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一样。当时,有个连长也在甲板上,他站在第一排,伸手止住了战士们的动作,压低声音说:“听我口令!” 金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