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生辰的第二天一早,奚府就迎来了宫中的传旨太监。
“奉天承运皇帝,勅曰:奚言才思敏捷,文成武德;奉公守法,身体力行。特除正四品下刑部侍郎,年节后上任。钦此!”
太监宣读完毕,说道:“恭喜奚大人跃居四品,前途无量啊。”
奚言微微一笑,又拘了一礼,“公公踏雪而来才是幸苦。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话才说完,便由奚云自一旁递过去一包用红纸封住的银两。传旨太监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又暗中掂了掂重量,随即眉开眼笑,“奚大人,以后常来常往。咱家先告辞了。”
“公公慢走。”
……
传旨太监离去后,奚清看向奚言的眼神中毫不掩饰地充满了愤恨。
此时他仍旧是六品工部员外郎,奚言却突然官居其上。他心中虽很是妒忌,却仍只好假惺惺道,“三哥的确是好手段,数日之间便翻身了,小弟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实在是佩服。”
奚言仍旧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对他说:“那日梅林的话还犹在耳边,奚清…为兄还等着你荣登家主之位的那一天。”
奚清想不到奚言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便狠狠道:“你莫要以为留在崇都就可以翻起什么浪,奚家的事,还轮不得你插手。”
说罢,他恨恨而去。
看着奚清愤恨而去的样子,奚言对奚云说:“看到了吧,这就是狭隘之人。去通知陵江那边可以开始了,记得叮嘱他们下手要快,要狠。绝不能让他有喘息的机会,借着这一次,一定要把他这些年来的大部分积蓄统统赔在陵江。”
奚云了然地说道:“您放心,前天陵江那边已来过消息,说是就眼下情形来看...一切还颇为顺遂。”
“如此便好。”
……
秋棠院中,奚清看着面前的人,问道:“你说奚言最近和安若飞走的近,可是真的?”
那人回答说:“绝对不假。据我所知,在前几日安司乐被何小姐刁难的时候,还是三少爷去解的围。”
奚清顿时欣喜若狂,“好,那你先回去,盯着奚言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异常,马上来报我。”
那人行完一礼,匆匆退出了秋棠院。此人,赫然就是海棠院的管事。
奚言的管事走后,顾致远皱着眉问奚清:“少爷,您觉得此话,可不可信?”
奚清用手揪着下巴,“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若真一切如他所言,那么这个安司乐,就值得我们好好打量打量了。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给我们其他消息,这就表示奚言对他还是有所防范。”
顾致远又说:“那需不需要我们派人去暗中监视安司乐?”
奚清想了想,摆手道:“暂时不必,一派人去...若是做不好,反而会露了马脚。对了,上次叫你去府中帐房那里调的银子,到位没有。”
“帐房对这笔银子查得极紧,就算是我亲自去他也不肯松口,非要少爷您亲自立下字据才愿意拨银两。”
奚清怒道:“什么东西,若不是出了私盐的那件事,谁会愿意找府中要钱!光是温列要钱也就算了,祁安也要了十万两!一前一后,就是三十万!”
顾致远皱着眉头,“三十万又如何?大赵律法,私贩盐铁者杀无赦!要是这件事被捅了出去,你的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即使家主他保住了你,你也会被革职,继而永不录用。”
“我何尝不知道?”奚清心烦意乱,“但眼下我们确实是囊中羞涩,还有一大票府邸没有打点。今年我又是第一年上任,要是意思不到,以后怎么办事?”
顾致远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思忖着说:“其实,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从府中拿出钱来。只是…有不少风险。”
事已至此,奚清哪还管得了风险的问题,满不在乎道:“这世上之事,只要是有好处可捞的,哪一件没有点风险?和往后的人缘比起来,现下担些风险实在算不了什么。”
“倒是有些道理。”顾致远思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想在家主的眼皮子底下拿出那么多银两,虽说难了些,倒也不是不可能。”
顾致远思索了一番,“咱们好歹在陵江还有不少生意,丝绸庄、茶庄,哪一笔生意不是稳赚不赔的?您今年又加了冠,生意想做大些也没什么不对。但以家主的心性,他向来是反对您冒进的,所以您去府中帐房那里说话,自然就有了借口。”
奚清想了想,觉得顾致远说的甚是有理,却还是说:“能当奚家帐房的人,哪一个不是心思缜密,做事又十分谨慎的。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出了事的话,我最多挨父亲一顿臭骂,但是他…可就得收东西走人了。只要他细细权衡利弊,便不会帮我这个忙。我不立下字据,恐怕连十万两都拿不出来…”
顾致远看向奚清,“你是奚家现在除了家主之外最有权势的人,家主对你如此信任,一些朝臣又对你如此巴结。日后您在奚家的地位与前途到底如何,明眼人自会看得出。良禽当择木而栖,这人都是功利的。只要你许以重利,再晓之以情,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奚清阴险地笑了笑,“权势面前,情大于法理。既然现在咱们可以一手遮天,那我便以陵江的茶庄和丝绸庄需要周转为由,去府中拨二十万银两。”
“但是…”顾致远还是给奚清泼了一瓢冷水,“如果将来家主查了您的账,发现此处纰漏。那您面对的,可是这三年来积攒的所有底蕴…荡然无存!到时候,您就只是一个庶子。”
本只差临门一脚,可奚清还是犹豫了,他喃喃道:“庶子…庶子。可天命既眷顾了我,又怎会让我这些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你说是不是?”
此时奚清看向顾致远的眼神,已然有些狠毒。
顾致远不置可否,“利弊我都已经阐释过了,最后到底如何要如何做,您自己权衡。”
“我不信。”奚清咬紧了牙,目光阴狠,“杀了他,我就是父亲唯一的选择。那么即使东窗事发,父亲也只会包庇我,至于其他人…我管他们去死!”
说到最后,奚清已然是在嘶吼。
顾致远见奚清这副模样,心下暗自叹息起来,“想不到…他竟有那么凉薄的时候。”
只是这样的感觉,终究还是被随之而来的忙碌冲淡。顾致远知道,无论奚清到底是何种模样,他都必将誓死追随。 朝露未晞